还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景湉期一直是跪坐着的,腿确实麻了,被胡夫子颤颤巍巍扶着下了马车,众人看清之后,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她衣裙的下摆早已被血染透了,衣缘袖口也都是血渍。
    叶岐没有多言,倒是先看了眼刚刚出生的婴儿可还康健,随后自己上了马车默默将已经气绝的产妇的伤口缝了起来。
    “丫头啊?可是吓坏了……”胡夫子捏了捏景湉期的小肩膀,瞧着她发懵的样子,颇为心疼,就算这孩子怎么胆大,那毕竟是活生生剖了人都肚子。
    “快找身干净衣裳来给她换换!”那管事的连忙扯着嗓子道,这大约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吧!
    “你们把这孩子送到庄子里去,我去瞧瞧阁主可要帮忙。”胡夫子如此说着,随意指了先前开道的两个人。
    胡夫子所说的庄子离十里驿不算远,骑马一个时辰就能到了,是济世阁专门抚育孤儿的地方。
    约莫过了两刻钟,叶岐才从马车上下来,交代随行之人查查这女子的来历,再将这女子好生安葬,立时便有人取了水来给他净手。
    “我瞧着你倒是与方才那个女学子相熟?”他一边净手,一边问胡夫子到。
    “那小学子确实与学生是故交……她……她人呢?!”胡途的眼睛还不花,看了一圈竟然不见了景湉期人影。
    “回禀阁主,那女学子被少阁主带走了!”随从见叶歧寻人,连忙禀报。
    “倾儿……?!”
    这下叶岐和胡夫子都懵了,面面相觑,却不知叶昰倾此举是何意,再看那边的马车,果然少了一辆。
    马车摇摇晃晃往南去,真不愧是贵人用处马车,车子里香香的,垫子软乎乎,还备了冰盆,倒像是在空调房里一样。景湉期如今才缓过神来一些,现在却满脑子回想着自己方才的操作。
    她用她仅有的一点点医学常识操心着自己接生的那个孩子,有没有呛到羊水,脐带会不会发炎,以及自己手上有没有伤口,她刚刚都没有防护,自己会不会感染什么病毒……
    全然忘记了和自己同乘一车,正‘凶神恶煞’冷冷打量着自己的某位济世阁少阁主叶昰倾。
    “少、少阁主……?”待到景湉期注意到叶昰倾面色不虞,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久的马车都快到南山下了。
    “为何……为何你不告诉我你是女子!”叶昰倾生得白,如今怒得面上泛红,虽然压着嗓子,却可见气得不轻。
    “少阁主……您也没问过我是男是女……”
    景湉期无语了,难不成她每遇到一个人,还得先和人家打个招呼,大哥,我是女的,性别女!
    她长得有那么雌雄莫变吗?若是面前这一位少阁主叶昰倾男扮女装,或许旁人倒是有可能认不出。
    “难不成您一直把我当男子……?”
    景湉期忽得明白了为何车里这人为何怒了,她与这少阁主在这几年间有过非常非常偶然的交集。
    景湉期八岁的时候,十一岁的叶昰倾出水痘,济世阁人手不足,她被抓去当熬药的劳力,偶然见过这位一表人才少阁主尿床的样子。
    景湉期十岁的时候,和胡夫子讨了书阁的对牌去看书,偶然见过这位君子端方少阁主偷偷看春宫图的样子。
    去年十一月份的时候,还是在书阁,景湉期恰好遇到这位青春期的少阁主在书阁借酒消愁,景湉期偶然见过这位英明神武的少阁主偷偷洒泪的样子,怕他酒后着凉,还把自己的兔毛小斗篷借他披了披。
    想来她八岁到此间求学,四年间也不过与这位大神遇到过三次,虽说场合略显尴尬,但还是希望这一位不要放在心上,不过看这怒发冲冠的样子,这位少阁主怕不单是放在心上,显然还记恨上了。
    有的事情男孩子和男孩子之间好说,至于男孩子和女孩子之间嘛……
    “咳咳……您看,咱们济世阁的女学子,衣缘上是绛色的……”景湉期连忙解释道,可不敢招惹这一位,“而且学生当时年少,还望少阁主大人有大量……”
    叶昰倾面色微微缓和,撇开了眼,冷冷看着窗外,鼻尖发出一声冷哼。
    这丫头历来就是这幅样子,说的是要自己大人有大量,瞧着是小意讨好,那心中不知道有多少花花肠子,不过装模作样,只是嘴上的恭敬罢了。
    不过叶昰倾还真是误会景湉期了,她一个在社会主义光辉下茁壮成长并经过义务教育外加高等教育的人,就算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时代当了十二年土著,就算怎么学,也学不来古代人对上位者的恭谨,何况对面还是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人,且这少年还……
    “您放心有些事我绝对会烂在肚子了……绝对不会……”
    景湉期又道。
    “你敢!”
    景湉期闭嘴了,若是目光可以杀人,她现在应该是筛子了。
    其实景湉期觉着,谁没有小时候,谁小时候没有几件糗事,而且多年前叶昰倾尿床是因为生病的缘故;至于十二三岁看些妖精打架小人书,青春期到了很正常!年前他喝醉了还偷偷哭了一场那事,那日既是这位少阁主的生辰,亦是他母亲的忌日,为人子者,情理之中。
    她不晓得要如何开导这孩子,这些事并不会影响他的完美形象,皆是人之常情啊,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