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知府听见“儿子”两字,眼皮子总算动了动,目光落进那口箱子里时,他的瞳孔骤缩。
    那箱子里面的人形物,被摆成诡异的姿势,好让其上的寄生物肆意地汲取养料,盛放地更加艳丽。尊贵艳丽的牡丹花,傲然地盘踞在失去了皮的肌理中,而那具血肉,因为失去了药水的润泽,已然发烂发臭,依稀可见其间密密麻麻的蠕动。
    两行浊泪自老者的眼中落下。
    那牡丹花优雅地吐着芬芳,老者捏紧拳头,浑身都在颤抖。
    陆砚生,你让我儿遭受如此痛苦。我也要让你痛失所爱,遗憾终生。
    ***
    “阿欢,我不在的时候,你千万不许乱跑,安安生生地,在陆宅等我回来。”
    “行了行了,知道了,要跑早就跑了。”
    这已经是陆砚生今晚第三次说这句话了。
    陆砚生没再作声,紧紧将顾欢拥在怀里。
    今日下午,陆昙生火急火燎地便带着信闯了陆宅。信是从本家寄过来的,内容大约是雪兰夫人并没有及时归家,而是在回长安的途中换做其他装扮,意图逃回苗疆。雪兰夫人迟迟未归,本家家主,也就是陆砚生的父亲开始生疑,派人去寻。
    果不其然,在苗疆于中原的分界处,陆家家犬寻到了易容的雪兰夫人与云枝嬷嬷。将人捉了回去,信里说让陆砚生尽早回去,若不然,雪兰夫人性命不保。
    白日里陆昙生也在,顾欢不方便问,现在床帐间便只有他二人,顾欢没有什么好顾忌的,道,“雪兰夫人为何要跑,长安不是她的家吗?”
    陆砚生摇摇头,道,“母亲,原是苗疆圣女...”
    据陆砚生所说,雪兰夫人,原是苗疆圣女,年少无知性子泼辣时,曾在边界处捉了一行商的男子回去捉弄,在他身上用尽各种蛊毒。男子忍辱负重,做小伏低,慢慢获取圣女的信任,一逃了之。
    再后来,苗疆被大梁拿下,作为苗疆最美丽的女子,圣女自然沦为了大梁的战利品,当这个战利品被当做求和之物献给大梁国主时,当时风头正盛的皇商,用一座金矿,从国主手里换了这个女人。
    “那皇商是你的父亲,亦是那时被雪兰夫人捉去的男子?”
    陆砚生点头,道,“父亲因怨生恨,也因恨生爱,将母亲囚住,母亲多次试图逃跑未果。为了留住母亲,父亲唯有一个法子,让母亲受孕。”
    哦。
    难怪陆砚生不正常,这一家子,都不正常。正是应了那句老话,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现在想来,母亲大约是从没有放弃过逃离,她借着来调解我的婚事来江州,实则是来看我最后一眼...其实在我的印象里,父亲母亲,很是恩爱。”
    顾欢安慰地拍拍他,“所以,你有没有觉得,从一开始,你的父亲就是错的,强扭的瓜,根本就不甜。”
    “阿欢,凡事都要试一试,如果连争取都不争取的话,只会什么都不到。”陆砚生低头,亲了亲顾欢的额头。
    顾欢嗤笑一声,“结果你也看见了。”
    “可到底,父亲拥有了母亲,那么多年,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他望着光华暧暧的夜明珠,还打算说下去,可低头瞧见顾欢已然阖眼,在他的臂弯里,睡得十分安稳。
    他叹了声气,有些无奈,“阿欢,从我遇见你的那天起,就从未与你有分开的时刻。此番我回家,十分舍不得你,原想带你一起,可本家确实会给你使袢子。方才怕你生气,未同你说,我走后,你需得乖乖待着,不能出门。落州知府得了刘峰尸体,怕是把你当做眼中钉,他定会拿你来报复我。”
    顾欢睫毛颤颤,嘤咛了声,蹭了蹭他的胸膛,又安静下来,始终未醒。
    陆砚生失声笑了,将她往怀中拢了又拢。她总是这样,什么都不懂,什么都需要他操心。可也没法子,他确实,爱事事为她操心。
    次日,陆砚生走,两人在门口告别。
    “阿欢,记住我说的话...”
    “知道了,不许乱跑,我在家里,乖乖等你回来!”顾欢站的笔直,像个规规矩矩的小孩子一样,认真地向家长承诺,绝对不乱跑,绝对听先生的话,绝对不同其他小孩子打闹...
    “你放心,就算你不在,我也会安安心心吃饭,睡觉...”她走上前,踮脚啄了口他的唇,一字一句道,“然后认认真真地想你。”
    陆砚生微怔地瞧着顾欢,片刻无语,他抚着顾欢的脸颊,低声无赖道,“忽然不想走了,他们自己的事情,他们自己处理就好了嘛...”
    “说什么混账话呢...”顾欢笑着,拉着他将他送上马车。马车走了很远,陆砚生撩开帘子,往回看。
    她还在门口,抱着手,臻首微微侧着,仿佛一直在等他拉开帘子。对视的瞬间,她嘴唇张了张,陆砚生读懂了。似是为了驱赶离别的感伤气氛,她问,“我好看吗?”
    陆砚生笑了出来。直至车拐弯,再也看不见陆宅时,他才将帘子放下,说了他有生以来的第一句脏话。
    “超他妈好看。”
    第34章 陌上花开   二更
    “我们已经提前准备好, 那个房间洒满了火油,这是火折子,你点了那里之后, 我们的人会将你接应出来。”除了火折子, 陆昙生还准备了防身的匕首,一一塞到顾欢手里。
    顾欢认真听着, 将能防身的东西都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