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见千尽脸色越发清寒,苏念无奈,只好接着道:“这几本书留在世上终归是祸患。我不要书,但想……拜托你将他们毁去,谋一份天下太平。”亦算抵了这你一通孽业。
    素白指尖点上神书封面,上面斑斑血迹带着几分,她秀眉稍蹙,“自然,若是你不愿。便当我未说。”
    算卦人和天打交道,苏念算了这么多年卦术,自然知晓因果利害。
    就算千尽真是神仙,这么搞,也不太行吧。
    事情起因在她,苏念自然不愿眼睁睁看着千尽背上这番因果孽业。
    但顾及到千尽为人高傲,后半句话愣是没说出来。
    千尽平静听她说完,红眸凝着她,看了良久。
    他其实猜的到苏念没省掉的那半句话,缓缓勾起唇角,声音竟几分温然。
    “我不惧因果。”
    系统在这,估计要直戳双目,觉得自己在做梦。
    他低着头,视线不曾移开苏念身上,嗓音低沉缓和:“这些书既然给你,便是随你处置,烧了也好,送人也罢,不必顾忌于我。”
    他心中有了然。
    果真,即便丢失从前的记忆,她依旧牵挂天下太平。
    也罢……区区神书,何足入眼,她想毁了,就毁了吧。
    左右,成神不止这一个方法,大不了他费点功夫,去一趟昆仑,与天道‘借’一份神格便是。
    一边还被灵压压得动弹不得的徐灯影听这两人完全无视自己地你一言我一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心里有怨毒,却无处宣泄。
    他们的话,他自然不相信。
    可他现在却跟被鬼上身一般,动都动不了,只觉得如坠梦幻,头脑一阵眩晕。
    骤然间,他感到身上一松。
    只见千尽站在苏念身侧,冷冷俯视着他,开口语气却又是往日的傲慢,如同高坐天际的王:“回去告诉他人,若有不怕死的,大可继续探寻。”
    徐灯影起身,盯着他,像是在看什么鬼魅,手里提着剑,想向千尽刺去,可手腕却软了,只得浑浑噩噩地走远。
    “你不杀他?”
    苏念惊异,千尽不像是什么心慈仁善之辈,她都已经做好准备今日要去官府喝杯茶了。
    千尽自然不是突然起了什么善念,方才徐灯影口出不逊,早就够他入几次轮回。
    只是……
    苏念想在扬州要一份安宁。
    “宵小之辈,不足出手。”
    他撇开眼,却不说自己内心的想法,只是简单道。
    ……
    苏念叹口气,从铺子里的红柜中取出块白色绣花绢布,浸了热水,递给千尽。
    他侧目,红眸几分不解。
    “脸上还有血,先坐下吧。”她叹息,语气放得温软,“伤得可重?”
    她虽不知千尽究竟是何来源,可事情起因总归是她,她并不准备置身事外。
    “没有……”血不是我的。
    后面几个字硬生生被千尽憋了回去,换了个词。
    苏念拉了他的袖子,示意对方俯下身,拿着绢布替他擦拭侧脸的血迹,想看看到底要怎么处理,可绢布刚碰上血,她便发现千尽身体不留痕迹地怔了一瞬。
    “嗯?”
    千尽侧开眸,话微顿:“……无事。”
    他掩饰一般的坐下,静静待温热的触感缓缓擦去侧脸黏腻的血渍,热气混着冷香扑在脸上,只觉得心里隐约发烧。
    苏念倒是没想这么多,这些年必要时,她在司徒府也当过郎中,对待伤员一向一视同仁。
    见千尽是真的半分伤口都没有,她放下心来,盯着千尽五官立体冷峻的面容,心里啧啧称奇。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源。
    若不是她这些年卦象从未出过差错,她甚至都要怀疑千尽是不是随便从哪里找来几本书糊弄她的了。
    她看得千尽有些不自然的开口:“你与那个龙云…”可这一开口,就皱眉,收回话,“罢了。…无事。”
    没事提那凡人做什么。
    当真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龙兄?”
    苏念一愣,她知道千尽向来是不屑记人名,这是她头一遭听他主动提了名字。
    可这两人,也不熟啊。
    不是只在她店里见过一面?
    “龙云将军,算是我在扬州少有的朋友。”
    虽然狐疑,苏念还是顺着他的话笑道:“现下,他正同扬州牧处理合并徐州的事情,三个月后回来,听姜大人说他缕有奇功,想必这一次,至少会封个将军。”
    “……”
    千尽见她笑着说起龙云的事迹,突然想起,天道在命格上写二人情意互通。
    ……
    于是原先的好心情就像春天里的雪人,慢慢悠悠缩了一半。
    “你很在意他?”
    他眉峰不自觉皱起,方才那句被吞回去的话又被提了出来。
    “龙兄为人正直爽朗,品行真纯,知礼守节,性善却有原则,敦厚仍知变通,天下难得。”
    苏念替他倒了盏茶,自己也坐下,回忆起白马持枪的少年,继续笑道:“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世上少年郎,风流恐不过此。”
    她向来深居简出,宅得一比,龙云这可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同时又是个世间至善的极品,她自然是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