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个时辰。”
    “……”
    易遥之用他那双偏墨绿的瞳仁凝视苏念良久,沉默片刻:“所以,你冒死回来,只为了说神界之事?”
    苏念皱眉。
    那不然呢?神界灵界之事太过遥远莫测,事情拖一秒,危险便多一成。
    “自然。即便灵界敌是友不定,可第二界复出,天道均衡之下,总是意味他界凋零。从前神界便因此覆灭。遥之,你虽未好好听过师尊……”
    “我所言并非在此!”
    易遥之打断她的话,意识到自己失态,揉了揉眉心,阖了眼,再睁开时,眼中的沉重转瞬即逝,他把语调拖长,视线却留在她身上。
    “师姐,你呢…这一身魔气,你当如何?”
    “……”
    苏念立在原地,颇为奇怪的望着他,血红的眸子里是易遥之熟悉千年的清冷卓绝。
    她手里依旧握着易遥之的剑,微寒剑身映着她满不在意的脸。
    “我?自然是自戕以敬天下。”
    这世道,没有人能让她入魔,入魔之人六亲不认,人人得而诛之。
    果然。
    得到预料中的答复,易遥之深深吸了一口气,却道:“不可。”
    “你我皆是千年仙修,生死之事,你向来比我看得通透。不过早点晚点,回归本源罢了。几年前雷劫之下,是我堪不破大道,理应早就身死道消才对。”
    她此时说这点,不过是怕易遥之与她一样,心生魔障,道基不稳。
    当下,该交代的话,她已经交代。
    说真的。
    她并不觉得任何悲伤。
    远处的山峦翠蔓依旧,幼时和师父一处修行的瀑布飞泻而下,剑舞坪上传来熟悉的剑鸣,隐约可见弟子一板一眼的练着剑招的身影。
    她生于此,能葬于此,万人敬仰,曾离他人梦寐以求的仙身也只有一步之遥,人生何有遗憾?
    她将魔气悉数集结于体内,只等自己彻底入魔时,与心魔同归于尽。
    “灵界神界之事,便托付于你了。”
    “这事,不可。”
    易遥之忽然抬手,苏念手中那柄仙剑却猛然回到他手中,他陡然上前一步,直接握住苏念手腕,温然的灵力顺着他的掌心就往苏念经脉里灌,压着周围的魔气不再四处动弹。
    然而苏念知道,这也只是缓兵之计。
    “灵台失守,药石无医,你又何必空费灵力?”
    易遥之置若罔闻,抬手唤来天边一道流云。
    顷刻间,已是天际云端。脚下万城门山门缩得像粒芝麻。
    “你这是何意?”
    苏念盯着易遥之用力握着她手腕的手,天边浮云景色一闪而过,一片竹林间,一只小筑越发显眼。
    这大概是易遥之最快的速度,甚至,比苏念巅峰时期还要快上几步。
    几年不见,遥之,功力见长啊。
    如此脚速,恐怕如师尊一般,仙身已成。
    也罢,是她多操了心。
    易遥之唇边依旧挂着笑,可那笑到不了眼底:“那还用说,自然是带师姐你去找平鹊医仙。有病咱们就得及时治不是。”
    苏念哭笑不得:“我又并非中毒。如今便是师尊在,怕也没有什么用。”
    手腕上的力道紧了一紧,苏念皱眉。
    “放手,遥之。若是下面那些弟子看到,还不知明日会出什么幺蛾子。”
    她如今这个样子,还是别被人看到的好,不然当真是一世英名,晚节不保。
    易遥之闻言忽然扯着唇角一笑:“他们爱说说去,我还巴不得能说出点花来……”
    ???
    ——这混小子。
    脑中越发混沌起来,苏念拍了拍易遥之的肩膀,刚想说话,不知为何,怀中似乎有某样东西震了一震。
    苏念顺手摸去,却摸到一种木质触感,冰凉的触感让人有种不详的感觉,心神顿时稍显不宁。
    是魂幡。
    那柄理应在易遥之身上的魂幡。
    对了,日前在梵翁那里,也是这样东西指引着她找到破局之法。
    “怎么了?”易遥之察觉到她的神情不对,眉峰皱起。
    “遥之,你何时……”
    她刚想询问,眸子微睁,怀中魂幡骤然凭空冒了出来,翛然增大。
    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再没了视野。
    而魂幡顷刻间缩小成巴掌大小,从云端往坠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整个过程快得,竟然连已成仙身的易遥之都没有反应过来,一息都没有用到。
    易遥之只觉得掌心一空,再回神时,苏念已消失在原地,眼前一片茂盛清香的竹林。
    他握了握掌心,空荡荡的感觉,仿佛一切均是一场梦境一般,只有地上掉了一只全黑的小旗帜。
    “易掌门?”
    一个衣着淡蓝云纹裙袍的女人缓缓从小筑走了出来,婷婷袅袅,端得是温柔如水,她抬手,向易遥之微微一礼。
    “掌门今日怎么有兴致来我这里。”
    “……”
    易遥之神情古怪,从地上将那枚小旗捡了起来,望着这朴实无华的旗面,眸色更是沉了一沉。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抬眸望了一眼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平鹊医仙。
    “平鹊。”易遥之眼眸中满是镇定,他望了一眼平鹊医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