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圣上在,恐怕不会让韩王继承大统,温氏既然惹了皇帝注意,那他少不得让妹妹在温氏女身上多留些心,万一将来圣上真无所出,皇位说不定还能落到韩王儿子的手中。
    宇文昭仪掌管南内宫务,不会无缘无故惦记一个臣女,韩王正是谈论婚嫁的年龄,温晟道不免有些多心,“娘娘客气,只是贱内溺爱,小女未习宫中礼仪,恐怕会冒犯了娘娘。”
    “均则何必自谦?”宇文尚书拍了拍温晟道的肩膀,意味深长,“能有令爱这样的女儿,那是上天赐下的福气,昭仪又不是计较的性子,不会为难令爱的。”
    宦海沉浮几十年,这点暗示温晟道还是能听懂的,不过他也可以不懂,“仆射谬赞,娘娘出身宇文氏,自然胸襟开阔,那等圣驾回銮,臣定会让贱内携小女入内拜见娘娘。”
    圣上起码要六月份才会回銮,那时恩旨已下,宇文昭仪怎么也不可能再起什么心思。
    “如此便好,”宇文尚书的腿脚大概又利索了起来,“我还有些公务未了,恕不能奉陪。”
    温晟道拱手作揖,目送了宇文尚书一程,接着看高句丽那边传来的急情奏报。杜相说圣上约莫晚间会从道观返回离宫,叮嘱他不必送奏疏过去,直接面圣陈情即可。
    高句丽自大唐建国之初明显收敛了许多,上皇册封其国主为高句丽王,加上柱国,放还俘虏千余人,高句丽王也知情识趣,屡屡派人朝贡,奉上国中的美女珍玩,以讨上国欢心。但暗地里实则不惜人力物力,于两国边境修筑长城,时刻准备与唐军交战。
    他本是科举出身,后来又做了武将,随圣上东征西讨。
    然而上皇在位之时突厥猖狂,圣上与隐太子和巢王之争又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追随圣上的潜邸旧臣一度被隐太子构陷下狱,正巧当时洛阳失而复得,圣上才把他留在那处做了文官,万一突厥攻破长安,又或圣上夺位失败,尚可在洛阳卷土重来。
    现下突厥已灭,四夷宾服,唯有西域和高句丽仍不安分,他早就有心请战,再次为国出征。
    温晟道把近来刺探到的高句丽军情同户部送来的资料悉数看过,又取了高句丽的地图铺在桌上,一寸一寸地端详,桌上的茶空了几次,连内侍燃起了宫烛也未曾察觉。
    夜晚昏暗,一道身影立在他案边,遮住了少许烛光。
    “你离远些。”温晟道有些不满。
    那人倒也听话,依言躲开,还贴心地将烛台向温司空处移得近些。
    温晟道就着烛火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伸手取茶,却摸着了一个空盏,暗暗有些不悦,也不知道今日来服侍的内侍是谁,竟这样没有眼色,连杯茶都不知道要续。
    他屈指扣了扣桌面,沉声吩咐:“茶!”
    那人轻笑了一声,从身后接过了一盏茶,递到了他手里,温晟道饮了一口,忽然察觉出了什么,抬头一顾,却发现圣上着了一身红色常服,负手立于烛火晦暗处,神色温和地瞧着他。
    “臣温晟道不知圣上驾临,罪该万死!”温晟道慌忙伏地跪拜,他居然要圣上奉茶掌灯,莫说是圣上降罪,就是让御史台那帮人知道了,也得参他一个君前无仪。
    “均则起来吧。”圣上扶了他一把,“朕听内侍说温司空未用膳食,便过来瞧一瞧,怕扰了你,也没让人通传。”
    温晟道惊魂未定,“臣……还不饿。”
    “哪来这么多拘束,”圣上随手翻了翻案边已写好的奏折,哑然失笑,“朕倒是有些饿了,司空可否与朕一同用膳?”
    皇帝赐膳是荣耀,温晟道谢了恩,将地图小心卷起,递给了内侍收好。
    “朕闻高句丽王薨,新主年幼,国中权臣作乱,不知司空有何见解?”
    第10章 .  吃醋   朕又哪里是什么好人?
    温晟道将写好的策略呈上,“主少国疑,高句丽王室既无力平叛,正是天.朝兴兵的时机。”
    “天下动荡数十年,朕不忍再御驾东征。”
    突厥灭国一战固然奠定了上国之位,可战场白骨累累,国力一时间也难以恢复。圣上沉吟片刻,“前朝末帝与高句丽几度开战,未有胜绩而使民心生怨,此次出征,朕只打算派人稍作训诫,不许边军妄动。”
    突厥狼子野心,屡犯中原,终究自取灭亡。而高句丽则是嚼不烂的铜豌豆,烫不坏的厚脸皮,虽对上国虎视眈眈,骚.扰不断,又不肯先动大军,放归了前朝被俘虏的万余士兵,但个个都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名曰恭顺,实则狂悖不堪。
    内侍抬了膳桌入内,君臣对坐,皇帝却没什么胃口,只是怕温晟道拘谨,先夹了几著菜。
    圣上将东征的谏书看过,叫人将桌上剩余的折子也拿过来一同批阅,面露赞许之意:“均则在洛阳经营数年,仍不失沙场意气,朕将东征的事情交付给你,也能放心。”
    天子就着烛火看起了温晟道拟的其他奏章,神色忽然有些凝重。
    温晟道瞥见了圣上新拿的一本,才想起来自己那道为女婿求恩的奏折忘记呈上。
    “朕记得今科探花祖上经商,”圣上笑道,“尊夫人居然会中意他作女婿?”
    “圣上也知道贱内的脾气,”温晟道有些尴尬,“臣在洛阳设书院,学子上进者不少,只是难似此子洁身自好,贱内看中了他对臣长女一往情深,故而想要招他为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