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上的是少年班,就算再怎么超乎常人的聪明,可是面对突如其来的天灾时,少年一样无力,连温饱都成问题,没多少人觉得他能活下去。
    但是宋逐澜想活。他不止想活,还想好好地活。
    十七岁,放在这里,都尚且还是学生,没有踏入过社会,一生还没走完四分之一,不知道人心险恶。
    放在徐二宝那边,十七岁还未及冠,也算不上一个很大的年纪。
    可宋逐澜已经从一个每天大部分时候都坐在教室里算数、吃穿不愁的学生突然变成了需要自己觅食、面对一众猛兽的人。
    而比猛兽更可怕的,是末世里的人心。
    至今宋逐澜也不太愿意回忆那段时间,但他确确实实熬出来了,并且一跃成为末世里顶尖的人物。
    他不可能和徐二宝感同身受,虽然显得很高高在上,但他确实只会觉得对方傻得可以。
    秦惊野也从他的表演里感受到了。
    宋逐澜的台词、表情、动作什么都没有问题,一般观众在台下也看不出什么。可是秦惊野做了那么久导演,一直是那个站在摄像机背后审视着精神的人,他看得出宋逐澜的内心。
    他摇了摇头:“这样不行。”然后指出了宋逐澜的几个问题。
    宋逐澜点点头,调整了一下状态,当即重新演了一遍。
    他很有悟性,秦惊野在之前提到的问题在这次已经全然没有了,可是唯有那一点仍然不行。
    秦惊野泡了杯茶,给宋逐澜递过去一杯问道:“还来吗?”
    “来。”宋逐澜只说了一个字。
    两个人开始对戏的时候还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等到他们对完,房间里甚至有了几分凉意。
    太阳早落山了,夜里黑漆漆的没有光。
    宋逐澜最开始演的时候尚且还需要看着剧本念台词,可是等到这个时候,他已经全然不用再看着剧本,台词几乎都能倒背如流。
    秦惊野也差不多了。
    最后一遍练完,宋逐澜直接坐在沙发上,端着茶杯几乎将茶水一饮而尽。
    连着说了几个小时,他嗓子都是哑的。少年目光很沉,嘴角向下撇:“还是不行。”
    “进步很多了。”秦惊野和他异口同声。
    “不够。”宋逐澜斩钉截铁道。
    秦惊野也没有反驳,他们都心知肚明。
    徐二宝的角色竞争自然没有男二那么激烈,以宋逐澜的水平,拿到他并不难。可他为的却不仅仅只是这一个角色。
    他需要突破,却一直被卡在瓶颈,不得寸进。
    这样的感觉在宋逐澜身上少有,但实在是糟透了。
    他沉默地给自己一杯一杯斟茶,秦惊野坐在一旁,没有出言打扰,甚至连呼吸都放得轻缓了,生怕吵到他。
    良久,秦惊野才终于打破了沉默。
    “我其实也是有过瓶颈期的,”他说,“和你情况差不多。我的导师说我拍的片子没有灵魂,我试图寻找所谓的灵魂,但是一直没有成功。”
    秦惊野自己谈到这个话题,宋逐澜其实也很好奇。
    演员演戏需要阅历,导演自然更需要。有很多导演片子的灵感来源于自己身上真实的事情,来源于自己的成长环境,他们的表达欲望与人生经历密切相关,可是这些却不能用来解释秦惊野。
    谁也没有想到这位离经叛道的世家小少爷所拍出的第一部 上得了台面的作品不是关于他们那个圈子里的生活,也不是他那些奢侈的爱好。
    ——他拍了一家孤儿院。
    说是孤儿院,其实也不尽然,因为那家孤儿院主要收养的都是聋哑儿童。
    它也没有正常大城市里的孤儿院那么完善、精致,而是座落于一个很荒僻的地方,几乎无人问津,直到有一个前来支教的老师注意到了这里。面对一群聋哑儿童,她选择教他们画画,用画笔画出世界里的美好。
    影片时间不长,但是足够温馨,也足以令人潸然泪下。
    感动之余,所有人都因为这部电影的导演而震惊。
    他们想不到一个不听话出了名的小少爷能拍出这种电影。
    “我其实是很讨厌小孩的那种人,”秦惊野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但你如果真去看他们的话,很容易被触动。小孩子和大人还是不一样的,你有时候看着他们,就会去想他们的未来本该是什么样子。我为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感到惋惜。”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陪你去当时我找到灵感的地方看看,”秦惊野说,“不过它现在可能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宋逐澜处在瓶颈期,哪怕看到一丝希望都不愿意放过。
    他即刻定了票打算启程,而秦惊野说是将近一年没有过去了,从家里拿出早就给孩子们准备好的见面礼,也要跟着看看。
    两个人决定做得很快,没带更多人去,第二天一早就上了飞机。
    接着是一段长途大巴和一程很崎岖的山路,才终于到了秦惊野所说的那个孤儿院。
    那里已经和原来大不一样。
    秦惊野把自己拍的那部影片的全部所得全部捐献了过去,用于修缮,他们家也为此出了很大一笔钱,每年秦惊野至少会来一次探望他们。
    大概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孤儿院的孩子对他都很是熟悉,一看见他的身影就飞跑出来,给了秦惊野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