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步迭笑起来,他想起那次去找乐乐,那么点大的孩子鼓起全部的勇气逃出幼儿园,就只想要买一张去妈妈身边的机票。他怎么会那么轻易放弃呢?“对,乐乐超勇敢的。……比我勇敢多啦。”
    “小徐哥哥你怕坐飞机吗?”看见徐步迭摇了摇头,乐乐就高兴了,“那你可以坐飞机来看我们呀!”
    徐步迭继续摇头:“不行的,因为太远了。乐乐要和妈妈在一起,我也要和我妈妈在一起。乐乐还见过我妈妈,你记得吧?她得要我照顾。”
    “嗯,你妈妈生病了。”乐乐像小大人一样点了点头,“我妈妈也生病了,所以我也要照顾她。等她们病好了,你就来看我,我也来看你,好不好?”
    “……那你爸爸呢?你会不会想他?”
    乐乐不明白地抬头,满脸疑惑:“爸爸跟我们一起去呀?”
    “对,我忘了……爸爸跟你们一起去的……”徐步迭恍然失笑,他把思绪放空,听得见远处程翥和容宛琴说话的声音。他们争论着却不知道为什么反倒笑起来,后来又说到签证的事,容宛琴问他要不要把旅游签直接改成商务签,程翥愣了一下,似乎顾虑着什么地有那么一下子停顿,没有直接答话,紧接着又把话岔开了。
    徐步迭闭了闭眼睛,感觉喉咙到心脏的一条线被拉得笔直,陷进肉里把自己切成两半。他心想我果然没有那么坦然,这时候脸上一定难看极了,还好躲在这里,否则装也装不下去。
    容宛琴在外面喊了一声,乐乐像只小鸟那样,不知道那圆墩墩的身子怎么做到这么轻盈,一下子从小徐肚子上腾起来就向外冲去,把徐步迭一个人蹬在原地,四仰八叉地平躺下来。他仰头看着,这个角度能看见包装箱上的泡沫膜被撕开一个口子,一只鸽子正扑棱着从画面里往外飞……但它永远也飞不出去,永远地被凝固在了这一刻。
    程翥敲打修复的单调声音再度传来,很奇妙地,他从中听出了一种难以启齿的焦躁,仿佛心中有一架反复衡量的天平两端正在颠倒来去,两边的秤盘像跷跷板一样上下拍击,那单调的响声里掩饰着心虚。
    过了好久程翥喊他:“小徐。”
    “嗯。”
    “你在啊。”
    “嗯。”
    “过来好不好?”
    “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想看看你。”程翥对着铜铸的雕塑,那张完美的脸如今越是修复,越觉得哪里都不对。好像自己忘记了自己爱人的样子,所以老天给他下了惩罚,把他的缪斯夺走了,他在上面敲一下,心里头就跟着也凹了一块;喉咙里梗着一根刺,说了也疼,不说也疼。
    “看我也没用的,我不长那个样子。”徐步迭说,他伸着双手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现在因为嫉妒而扭曲苦涩的脸,心想我可丑了,你雕的是你心中的我,不是真正的我。真正的我想要你哪里都别去,拔掉你的羽毛捆住你的翅膀,就在这无光的深海里一直陪着我。但你不会,我也不会。
    “程翥,我们分手吧。”
    第87章 古莲子种植专家
    敬嘉年的心情从开学以来一直很不好,事情越多越不好,看谁谁扎眼,谁惹都炸毛,跟行走的火药桶也没什么区别了。
    按说没道理。连丁奇逸都不纠结了,毕竟导师换过了,比赛名次后来也用了个“统分出错”给他们恢复了,一群人积极备赛全国展,激动热烈地讨论去B市要带什么、去哪里玩;至于之前群情激奋甚至打了一架、原本挂名的指导老师换人等等种种,很快都被大家忘到脑后去了。
    敬嘉年推开社团办公室的门,才发现有人坐在里面了,就在他的那张座位上,看着摊开在桌面上乱糟糟的一堆草稿。
    他一愣,下意识地问:“你怎么来了?”
    徐步迭一笑,看起来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我来报名啊,社团还招不招人?他们说得问你。”
    “你……这就是算……正式复学了啊?”
    “嗯,前几天都在补课,还有考试,补上半学期的学分,就没去上大课。”
    “哦这样……”敬嘉年有些尴尬地在原地走来走去,往书架上摸来摸去,很多话想说不敢说,想问不敢问,“那什么……其他的都安排好了?现在住学校里?”
    “对,真挺好的,校方都考虑得很周到。就是我在这勤工俭学不怎么赚钱,我觉着我落下那么多课,能拿到学分就不错了,也不容易拿到奖学金,生活不易啊,”徐步迭老神在在地叹了口气,“你上次说的那个赚钱的法子我觉得可以有,那个设计图在哪来着。”
    敬嘉年松了一口气,赶紧打开电脑:“我给都建模存电脑里了,……你看这个……你会不会用NS?”
    两人说了一会儿,似乎没出啥问题,敬嘉年又问:“你要不要喝点啥?我去买。”又过了一会,再问:“晚饭想吃啥?我请客。”再过一会又想起来,“你那电脑有吗?硬件跟得上吗?这个很烧机子……软件呢?要没有我那都有……”
    徐步迭噗地笑出声了:“你搞这么紧张干什么,我想装大尾巴狼再端一会儿都端不住了。”
    “我不知道……”敬大爷泄气地垂头,“我俩算没事儿了吗?”
    “本来也没事啊。”
    “总觉得哪都不对,我给你搞得不敢说话了,总觉得句句踩雷,说多错多,你还是告诉我雷点在哪吧,我绕着走成吗。”敬嘉年哭丧着脸,他这种少爷哪有看过别人脸色,完全不得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