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鸿攥住甘和豫的画笔,他想自己一定要阻止这个自不量力的老头做出自取其辱的举动,维持住他们岌岌可危的最后一丝体面。“不用画了!老师,根本没有必要去和程翥比,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他这件作品不可能发表了!”
    谁料一直自持风度的甘和豫却突然盯住了他,大骂起来:“那是发不发表的问题吗?你为什么不画?你为什么画不出来?你就是因为不明白这个道理,才一辈子都只能输给别人!”
    “我他妈没有输给别人!”秦鸿再也难以忍受,把压抑许久的情绪爆发式地吼回去,“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的脏事都是我办的!你的画也都是我代笔!它们不是一样大受赞扬、参加各种巡展吗?”
    “你该不会以为你受到的各种赞美、各种待遇,都是你自己的本事吧?!你以为我为了什么到这把年纪,还要拼了一张老脸跟后生去争头衔、争名额!?……是,也许我是画不了了,我老了!那你来啊,我让给你,你就坐在这儿,把这幅画画完!!”
    秦鸿脸色转白,青筋暴起,突然一脚将画架踹倒在地:“谁他妈要继续陪你玩这种恶趣味的游戏?你每次都借着画画的名头,搞那些见不得人东西还少吗?要是没有我,你连强奸个没有反抗能力的人都做不到!!”
    画架翻倒下去,带翻了颜料盘打翻在老人身上,他昂贵的衣料立刻变成一滩混乱的颜色。而地上的洗笔水泼在纸张上面,那浑黑的污水沿着那寥寥几笔涂抹上去的线条,一点点在白色的纤维脉络上洇开。
    徐步迭仍然一动不动地踞在椅子上面,饶有兴味地看着这场师徒大战,好像在欣赏一出拙劣的戏剧。原来也有这样的老师,和这样的学生。谁也不理解谁,谁也看不上谁,却又惦记着互相利用,就这样居然也狼狈为奸了许多年。
    和他们相比,我真是好像倒霉过头之后得到了老天的补偿一样,一下子就给了我这么好的老师,和这么好的情人。
    他慢慢地站起身子,环顾那些歪倒在周围的画作。“所以……我不是第一个被你们以模特为借口骗来猥亵的人,对吧。这里这么多幅画,那里面的人……也跟之前的我一样,都是你们的‘战利品’?”
    “不关我的事!讲得好像你没拿钱似的!”秦鸿厉声说,声音却听起来极度心虚,“我要拉闸锁门了。”
    徐步迭在口袋里摸了摸,拿出一支录音笔。
    “现在,能请你撤销对程翥的投诉了吗?”
    第65章 赔礼道歉
    秦鸿反倒笑了。
    “你以为那是什么,说撤回就撤回的吗?”他顿了顿,“我劝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底线,这种东西根本不能用作证据。而且,我又不是教师,你能去哪检举我呢?”
    “又或者,你打算发布在网上吗?让舆论来制裁我?且不论每天发生那么多事,会不会有人理睬你……”精熟于炒作的秦鸿非常清楚每天有多少人寄希望于网络伸冤又一无所获,没有背后的操手团队的话,没出什么人命的普通事件想得到现象级关注那简直就是撞大运,“我这里也有关于你的信息。你敢爆我,我不敢爆你吗?啧啧,不查不知道啊,你家里还有这么一层有意思的事……你爸是畏罪自杀吧?全是实证,这可比几句语焉不详的电话录音来得劲爆——”
    他话音未落,徐步迭已经双眼通红地扑了上来;全然不像之前的样子,他攥着录音笔的手重重砸在秦鸿的脸上,录音笔被力道攥得破碎,割伤了他的手心,笔帽也同时在秦鸿的脸上到耳畔划出一道血口。
    压抑至今的愤怒像被点燃了导火索,随着那些带着嘲讽的字句、掩埋住的过去一下子绷过了临界点,轰然一声在脑海里炸裂,把全部的理智都清空了。
    有一份巨大的痛苦——它可能大得无法形容,所以你只好将其咽下,将它埋葬。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会与它逐渐脱离,逐渐淡忘。那东西腐烂在你埋葬的深处,像是被沃烂的沼气那样越来越腐烂败坏,直到有一天,也许就这样几个简单的字句,所有的伤痛和怒气会瞬间迸发,只需要一颗火星,就会猛地发生剧烈的爆炸。
    徐步迭根本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做的,他这辈子都没怎么和人打过架,这一下全凭本能,而一拳捣中时甚至并不觉得疼痛,只是力道反震得自己浑身发麻,一股发狠的快意像电流般战栗了全身:原来发泄其实很容易,原来对方也不过如此;打中的时候甚至一切变得很慢,能看见那张脸上的肌肉逐渐变形时的扭曲——你也和我一样,一样丑陋,一样脆弱。原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又照准秦鸿脸上狠捣了一拳,秦鸿整张脸都皱得像烂橘子,泛着一层深浅不一的红,杀猪似的嘶嚎起来,两道鼻血从鼻孔里流出来。
    “混账!……”徐步迭骂了一声,却不知道自己在骂谁,突然一阵茫然地顿住了动作;秦鸿哪肯乖乖挨打?被他没防备推倒在地,于是趁着徐步迭失神的空隙挣扎着,提起膝盖撞在他腹部,反把他顶开,跟上去就要拳打脚踢。甘和豫叫了几声,完全没有作用,两人就像斗狠了的公鸡一下子扭打在一处,画廊里的许多画架都遭了殃,被撞得七歪八倒,挂在墙上的许多也都摔下来。
    动静实在太大,最后楼道里的保安报了警,几个人被拉去派出所,秦鸿看起来极其惨烈,满脸是血,但其实多半不是他的,可这时候却像苦主一样,吸着鼻子声泪俱下地朝警察控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