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郁抿唇不答。
    刚刚及冠便六元及第,那天才乔明渊的故事他也不是没听过。此行到底如何,罗郁心里忐忑,当然,也有不少茫然感。
    不过,光是站在那城门下,想起当初自己在箕陵城的所见所闻,以及沿途过来的那些青青的麦苗,罗郁形成了对箕陵城和还没见过面的乔明渊的第一印象。
    这个人,他不该是旁人说的那样。
    刑部此次负责审案的并非一把手,而是刑部侍郎左宗,他骑马跑得比其他人快,这时候赶上来了,见罗郁和德喜停在城门口,还觉得奇怪:“罗统领,德喜公公,为何还不入城?”
    “诸位大人车马慢了些,等人齐了再走,免得落了谁在后头。听说箕陵城不安宁,这几年羌吾时时刻刻都在谋划打来,我怕诸位大人落了后,让羌吾人掳了去,折辱了诸位。毕竟还没进箕陵城,我可没乔明渊那么大的本事,能以一敌三破敌。”
    罗郁不咸不淡的开口说了句。
    他在北鞍关跟羌吾人面对过,在陈明关也跟羌吾人交锋,明白那种族的人到底有多凶悍,是那种一提起来就让人恨得牙齿痒的凶惨,可他难以跟这些文官们解释。
    左宗脸色难看,被人嘲讽了嘛,心情不美,哼了一声:“罗统领此话似乎对我等有不满?”
    “左大人多虑,人齐了,我们入城吧。”罗郁就说。
    他当先拍马,德喜笑了笑,跟着走了。
    左宗落了个没脸,但不好争吵,文官们素来很爱脸皮的,跟身后跟上的大理寺官郑志远对视了一眼,郑志远摇了摇头,还是拍马跟上了金刀卫和内务府的人的步伐,生怕慢了还真给人劫持了去。
    进了箕陵城,大家还以为会看到一阵颓然和悲痛,毕竟箕陵城刚刚打了那么惨烈的一丈,家家户户皆有人员伤亡,怎么着都不会有什么人烟。可很意外啊,罗郁出示了朝廷给的腰牌,领着诸位大人进了箕陵城,沿着城门的路十分宽敞,路旁全是整整齐齐的仓房,仓房后的那条街上人来人往,不单单是大盛的百姓们在其中穿梭,还有很多异族人,赶着马车全往商铺里钻呢。
    箕陵城的人对那些金发碧眼的异族人都见怪不怪,反而是他们这一行进了城门,立即引来无数人的注意。
    有些百姓跟着走了一段路,发现他们皆身穿官服,是要往县衙走,当即就有人飞奔去报信了。
    罗郁来过箕陵城,知道县衙的位置,方向是走对的,然而走了一阵子,产生了自我怀疑。他拦住了一个街边的妇女问路。
    妇女指着前方街道尽头:“大人径直走,走过前面的角楼,转个弯就到县衙了。”
    罗郁哦了一声,好嘛,原来是把从前的街巷拆了,路宽了也直了,难怪他找不到正确的位置,他道了谢,正要走,那妇女忽然伸出手拦住了他们:“民女斗胆请问一下这位大人,你们是哪里来的人,为何要找我们乔大人?”
    “我们是京城来的,所为公务。”罗郁说。
    那妇女盯着他看,一双眼睛很是锐利的扫了一圈,忽然就尖锐的喊叫了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京城来了狗官,肯定是想抓走咱们乔大人的!”
    罗郁一惊,德喜也是一惊,身后的那群文官还没搞明白什么情况,登时被周围那些提着锄头扁担就围了上来的百姓给包围了。
    方才罗郁问路的妇女插着腰指着他们就说话了:“他们是外地口音,说是京城来的,肯定是想来抓走咱们乔大人的狗官。前几天乔大人开粮仓给我们发粮食的时候可说了,他那官儿当不长久了,有人肯定要说他投敌卖国,要把他带回京去审讯。乔大人来了咱们箕陵城,为我们谋生路、带我们找活路,要不是有乔大人,我们连口饭都吃不饱。乔大人是个好官,不能让他们带走乔大人!”
    “想抓乔大人,我们不答应!”
    “对,我们不答应!”
    一群人叫嚣着直接就将专案组的所有官员全围住了。
    金刀卫在京城里如今已经是说一不二,见有人闹事,二话不说刷地一下就抽出了刀来。
    “放下刀!”罗郁大喝一声。
    却也来不及了,见他们抽出刀来,包围他们的百姓情绪更激动了:“你们还要杀人不成?箕陵城可不是你们能一手遮天的地方!”
    “保护乔大人,决不能让他们抓大人!”
    “把他们撵出去,撵出咱们箕陵城!”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包围的百姓全红了眼,扁担锄头直接就朝罗郁等人砸了过来。罗郁护着德喜,看着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下不去手,一时间竟被逼得连连后退,眼见着要退出了箕陵城的大门,那些百姓们还在义愤填膺的叫喊着要打死他们。
    城门处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候,远远听得有快马奔来,有人扬声喊:“住手,都住手——”
    一个中年男人骑在马上,脸色严肃,跑到百姓们跟前,他说:“诸位乡亲们别冲动,这些都是朝廷派下来的钦差大臣,哪一个都伤不得。你们若伤了这些钦差大臣,他们一本奏章告上去,说是咱们乔大人煽动的,那乔大人得背上谋逆的罪名,是跳进明兰河都洗不干净啦!”
    “可他们想抓乔大人!”有人悲愤的喊:“赵师爷,乔大人不能出事,咱们箕陵城不能没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