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的,秦朗觉得这个孩子没说谎。
    说谎的人不该是这样的。
    她的眼神里虽然都是被人指责的恐惧和惊慌,但眼神清澈,也并没有躲闪。
    “马珍珍,你说这块饼干是杜老师给你的,是吗?”
    秦朗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在此之前,他从来没当过老师,也没接触过这么多的孩子。孩子们的指责和言之切切甚至让他觉得有些可怕。
    “下课后,我把拼音写出来了。”
    马珍珍不停点头,抽泣着说:“杜老师奖励我的。”
    “老师相信你。”
    秦朗摸了摸马珍珍的头,又站起来,环视着屋子里义愤填膺的孩子,朗声说:“同学们,马珍珍说这块饼干是杜老师给她的,我去请杜老师来证实这件事好吗?杜老师是大人,又是老师,她不会撒谎。”
    “只是有一点,如果马珍珍同学说的话是对的,你们要向马珍珍同学道歉,因为诬赖别人偷东西是很严重的指责。你们能做到吗?”
    秦朗温声问。
    一年级的孩子大部分还在懵懵懂懂的年纪,有人在喊马珍珍偷东西,他们也就跟着喊了;现在秦老师说要去找杜老师来,他们又莫名的有些害怕。
    究竟害怕什么,他们自己也不明白。
    眼见着马珍珍握着饼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有心软的孩子小声地说:“我相信她没偷饼干了,就这么算了吧。”
    “是啊,算了吧。她在家肯定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饼干……”
    “不行,苏老师说,偷东西是不好的行为!”
    小班长梗着脖子说,“如果她没偷,我可以道歉!”
    秦朗笑了,让这个有意思的小孩在这里看着纪律,自己跑去另一头的五年级找杜若。
    秦朗敲五年级教室门的时候,杜若正在给五年级孩子上数学课。
    听说那边教室里发生的事后,杜若讶异地“啊”了一声,安排了五年级的班长带着孩子们做课本上的数学题,立刻跟着秦朗去了一年级的教室。
    当杜若跟着秦朗走进教室时,教室里沸沸扬扬的。一年级的孩子本来就是不懂事的年纪,有些更是恶劣地指着马珍珍嘘“小偷小偷”,马珍珍眼神里的惊恐已经到了快要崩溃的边缘,她的双脚紧紧缩在板凳下面,整个人也缩在一起。
    从儿童心理学上来说,这样的姿势表示孩子想要尽量少占地方,尽量少吸空气,想要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这是一种极端防卫的姿势。而且从她的状态来看,这种恐惧和自我防卫似乎已经成了一种常态。
    一个七岁的孩子,眼神能这么凄楚,表情能这么惊恐,这让杜若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径直走到了马珍珍的面前,弯下腰握住了她的手。
    “杜老师……”
    马珍珍的脸上还满是泪水,但眼睛里已经出现了希望的曙光。
    “马珍珍,你不要难过,小朋友们不知道老师给了你饼干,所以才会这样。”
    杜若心里很难过,又觉得有些发堵。
    不过是一块饼干!
    她站起身,对屋子里的小孩子们说:“饼干是我给的。马珍珍同学通过上课时努力学习,很好的完成课上的功课,并在下课后做出了正确的示范。因为她在黑板上写的拼音很好,所以我也奖励了她一块饼干……”
    杜若走到黑板前面,摩挲了下黑板。
    一年级的孩子力气很小,黑板有时候会擦不干净,她仔细看了下,发现马珍珍写的拼音果然还有痕迹在那里,于是指着那个痕迹说:
    “她当时写在这里。今天的值日生是谁?你擦黑板时候看到这里的拼音了吗?”
    “老师,今天是我值日。”
    一个瘦高的男孩子站了起来。
    “我擦黑板时,看到拼音了。”
    真相大白。
    有杜老师作证,又有值日生证明马珍珍真的写了板书,班上的孩子们突然不说话了。
    正义和清白有时候来的就是这么简单。
    “马珍珍,把你的饼干收起来吧。”
    杜若弯下腰,指了指饼干,努力露出一个微笑。
    “我听秦老师说了,下次你不要在上课时玩饼干,好吗?如果以后你都积极发言、争取上台做示范的话,饼干还会经常有的。”
    “饼干还会有的”就像是一道魔咒,奇异的平复了孩子之前受伤的心。
    马珍珍仰头看着杜老师,仿佛有了一种想法,感觉杜老师好像所有孩子经常炫耀的那种“妈妈”。
    不会是那种因为家里穷就跑了的妈妈,而是在最需要的时候会来保护她的妈妈。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向杜若点了点头。
    马珍珍不哭了,孩子们却战战兢兢地看着老师,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个之前一直说话的小班长倒是光棍地站起来,对着马珍珍喊:“马珍珍,我冤枉你了,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真的是用喊的,声音响到隔壁班都听得见。
    小小的男孩脸涨得通红,但表情却一点都没有闪躲,也没有任何不甘心。
    马珍珍被他的嗓门吓到了,瞪大了眼睛好像是只受惊的兔子。
    “勇于承认错误,也是一种勇敢。让我们向勇敢的班长致敬!”
    秦朗适时的鼓起掌来。
    “向班长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