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答非所问,像是如释重负般,抬眼对上乔野的目光,我一度觉得徐晚星选择不告诉你,对你不够公平。但今天看到你这样出现,才觉得也许她比我们所有人都想得更周到。
    年少气盛时,也许会因为喜欢一个人而不顾一切。徐晚星不会放弃老徐,那么就只能是乔野放弃c大。
    那么这七年间,就当一切如童话故事般进展,他们的感情日益加深,决不因疾病或挫折有所减少。也许徐晚星会因为有人陪伴而好过不少,但老徐逃脱不了疾病的折磨,而乔野也不会是今天这个乔野。
    得到好处的只有徐晚星一人,老徐的结局不会改变,乔野的前程会被耽搁。
    而如若再现实些,热情消退后,乔野会不会责怪徐晚星,因为她把自己的负担强加于人,影响了两个人的未来?
    手术室亮着红灯,人在外面,什么也看不见。
    徐晚星如老僧入定般等在家属的长椅上,头顶的白炽灯照在身上,把影子揉成一团、打在光洁的地面。这让她看上去更加渺小,也更加瘦弱。
    叮,电梯门开了。
    出来的只有乔野,他走到她面前,步伐很慢,每一步都像用尽了力气。
    可是七年时光,那是他迈不过的距离。
    徐晚星。他叫她的名字。
    她恍若未觉,依然蜷缩在长椅上,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的影子。
    他便也坐下来,紧紧靠着她,慢慢地,慢慢地伸出手来,牢牢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以什么身份,他没想过。
    他们之间是否还有别样的情愫,也没想过。
    眼前依稀浮现出好多年前的场景,那时候学校里都在传他们俩的八卦,罗学明亲自把他们叫去办公室,目光严厉地望着他们。
    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临近高考,一个是全校瞩目的优等生,一个是他心爱的弟子,罗学明绝不希望他们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徐晚星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挺直了背说:什么事都没有。
    没有人家乱嚼舌根吗?
    那是捕风捉影,您得明察秋毫才对。
    罗学明睨她一眼,捕风捉影也得有风有影子,你俩要是啥事都没有,人家空穴来风吗?
    其实不只是学生们,就连他这个五大三粗的班主任也察觉到了,更不止一次两次听别的老师旁敲侧击提醒过
    昨天晚自习之前,我看见乔野从小卖部回来,偷偷往徐晚星抽屉里塞面包牛奶。
    他俩每天都一起上下学,我前几天还看见他们在校门口有说有笑的,早恋的弹幕满天飘。
    我还听别的班孩子说,他俩偷偷牵手来着。
    罗学明不爱管那么多,可他也怕早恋影响这两个孩子,赶在高三关键时刻,必须把话跟他们说清楚。
    可那时候,面对他的严厉措辞,徐晚星是怎么说的?
    她挺直了腰,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犯了错,只是理直气壮地反驳说:为什么一定要问清楚我们是什么关系?
    罗学明一愣:什么意思?
    为什么非要给我们之间下个定义呢?早恋,男女朋友,同学,前后桌徐晚星眉头一皱,风光霁月站在那,一字一顿说,我们之间,有朋友的肝胆相照,有敌人的勾心斗角,有情人的风花雪月,还有兄弟的两肋插刀。这么跟您说,您放心了吗?
    在那个冲动又懵懂的年纪里,为什么要为一段关系下一个明确的定义?
    他们当然有相互喜欢,但那份喜欢不足以支撑起成年人之间的爱情关系。
    他们没有男女朋友的关系,但彼此之间也有肝胆相照、同甘共苦的义气。
    那一天,罗学明看她很久,笑着挥手,说你俩走吧。
    徐晚星似乎有点不敢相信,就这样了?
    就这样了。
    她迷糊地离开现场,依然不敢相信这事就这样轻拿轻放,她小声冲他说:我总觉得师爷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可乔野望着她,心知肚明那些话绝非糊弄。
    苍白的灯光下,手术室亮着醒目的红灯,而他的思绪从遥远的昨日赶赴兵荒马乱的今夕。
    当年她说过的话,他一字不落全记在心上。
    他们之间,有朋友的肝胆相照,有敌人的勾心斗角,有情人的风花雪月,还有兄弟的两肋插刀。
    所以今日,不管他们之间隔着多远的距离,七年,七十年,还是一整个光年。
    他低下头来,牢牢握紧了徐晚星的手,不容她挣脱。
    他的声音像是来自遥远的山谷,越过高山河流,跨过春夏秋冬,安然落在她耳畔。他说:徐晚星,不管发生什么事,有我在。
    我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但我陪你。
    从十七岁到二十五岁,很多事情都变了,但依然还有什么是不变的。比如那些风花雪月,勾心斗角,肝胆相照,还有两肋插刀。
    徐晚星没有抽回手,没有划清距离。
    一则没有精力去顾虑那些,满心满眼都是老徐。二则她奋战至今,太需要一个肩膀。
    她慢慢地闭上眼,把头枕在他肩上,没有说谢谢,只是长长地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