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刘率先冲刺而下。
    徐晚星抬眼,看见他在起点处双臂大张,摆了个很酷的姿势,嘴唇还开开合合,估计是在呐喊助威。
    紧接着,整个人朝下面飞快滑来,不出几秒钟,就像流星一样彻底陨落。
    虽然跌倒得无声无息,但画面显然自带配音,duang的一声,他跌了个狗啃屎。
    于胖子就更滑稽了,才滑了没几米,重心不稳,扑通一下就朝前栽去,一头扎进雪地里。等他哭唧唧把头抬起来,就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站不起来了。
    乔野上前拉他,奈何于胖子体积惊人,两人生拉硬拽了好一会儿,于胖子才重新学会直立行走。
    平地上的人笑得前仰后合。
    也就在那样没心没肺的笑声里,徐晚星擦着眼泪,仰头再看,就看见了朝山下滑来的乔野。
    他在起点处身体前倾,拿出了极为标准的起始姿势,目光朝前,虽看不清面容,但她仿佛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
    大概唇边有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勾勾嘴角,天底下似乎都没有能难倒他的事。
    那一道红色身影像离弦的箭,又像优雅的猎豹,急速而下,带起一阵凛冽的风雪。他绕过前方的人,跳过低矮的坡度,最后猛地一个急刹车,从容停在他们面前。
    漫山遍野都是穿滑雪服的人,红色的身影并不少。可那一刻,她的眼里没能容下花花绿绿的存在,鲜艳的大红也只有这么一个。
    徐晚星微微张着嘴,震惊地看着他。
    乔野气都没喘一下,问他们三人:你们不上去?
    没人回答。
    徐晚星回头一看,如愿以偿看见两个嘴张的比她还夸张的人,圆满了。看来她还不是最丢人的那一个。
    乔野的视线落在她面上,指指旁边的雪道,那里有缓一点的坡度,适合新手,去不去?
    她腆着脸皮厚颜无耻地凑过来,你当教练?
    那要看看你觉得我这水平够不够资格当教练了。
    徐晚星翻白眼,早在你说出一般那句台词的时候,我就该明白你已经开始装逼了。
    她拖着沉重的滑雪板,艰难往缓坡处走。身后传来他不徐不疾的笑声。
    她低下头来,看见地上被无限拉长的两个身影,哀叹。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全能型选手?她和他的差距真是越来越大。
    不。
    下一秒,她在心里狠狠否定了自己。
    他不就是仗着地域优势,先她十来年开始滑雪吗?她要是生在北方长在北方,以她这矫健的身手,今天说不定都在国家队了,哼。
    可等到她站在那个从底下看去明明很低缓平稳的新手雪道时,脚下才开始发软,心道算了,国家队是去不了了。
    明明刚才看着还觉得一点也不刺激,怎么爬上来一看,这他妈就成珠穆朗玛峰了!
    乔野站在她身旁,怕了?
    笑话,我会怕?徐晚星嘴硬地把头一抬,让我给你表演一下什么叫做极具天赋的完美选手。
    她俯身欲滑,心道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上都上来了,不滑下去岂不惹人笑话。
    胳膊却忽然被拉住。
    双腿分开一点,八字型朝外。
    嗯?她迷惑地照做。
    身体不要前倾太厉害,不然会重心不稳,像于胖子一样往前栽。
    喔。
    双手别这么僵硬,灵活一点,你拿的是雪杖,不是拐杖。
    你好好讲话!她恼羞成怒,照单全收,最后以标准姿势立在雪道起点,现在没哪不对了吧?
    最后一点。他伸手,指尖抬了抬她的下巴,四目相对时,如愿看见她一阵紧张,低笑一声,徐晚星,表情别这么视死如归,你是在滑雪,不是在跳崖。
    徐晚星:
    你才在跳崖,你全家都在跳崖啊啊啊!
    可等到她在坡道的后半段重心失衡,一头扎进柔软雪地里时,有人极速而来,姿态利落地一个急刹,停在她身旁。
    有没有事受伤?
    他的声音有些紧绷。
    有。徐晚星万念俱焚转过身来,躺在雪地里望着他,自尊心受伤了。
    乔野松口气,俯视她,还不起来,耍赖?
    徐晚星:让我冷静会儿,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伤口需要时间愈合。
    他低低地笑出了声,把手递给她。
    那只手就在眼前,安稳好看,仿佛救世主的手,在发光。
    徐晚星逆光看着他,只觉得他轮廓的每一寸都像是穿旧的毛衣,朦胧柔软的毛边,模糊不清的界限。
    他蹲下身来,催促她:地上湿,不想生病就快起来。
    拉住她的胳膊,扶住她的肩,明明他也没有多壮实,偏偏性别优势作怪,他轻而易举像拎小鸡似的把她拉了起来。
    徐晚星哀伤地摸摸心口,这心跳速度,真他妈是跳崖了。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滑雪时间,心跳都保持着这样的速度。她迷茫地看着那道红色身影在白茫茫一片的雪地上像风一样掠过,空气中似乎都飘着薄荷的味道,清冽又刺激,令人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