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正没再回声。
    行了,我进去看看。
    女人说完,推门而入,祁正跟在她后面进来。
    夏藤坐在病床上,静静看着他们进来。
    她没看祁正,目光只落在女人身上。
    但是她知道,祁正一直盯着她。
    她没猜错,这个女人正是她今天早晨在校长办公室楼下看到的的黑风衣高跟靴,眉眼和祁正三分像,气质上上佳。
    是个漂亮女人。
    苏家的大女儿,被送去城里上学的苏池。
    她面对夏藤,已经完全敛起多余的情绪,面上滴水不漏,什么时候醒的?
    夏藤没装,有一会儿了。
    祁正忍不住:醒了不知道叫人?
    夏藤没什么起伏,脖子疼,刚醒发不出声音。
    她这么一说,他不说话了。
    苏池瞪他一眼,你出去。
    祁正没动。
    苏池:舍不得走?
    祁正动了,往门口走了两步,又回头:你别威胁她。
    苏池和苏禾不一样,年纪轻轻从小县城出去闯,大城市里比她家境牛逼的到处都是,没点儿本事怎么一路到今天,她最会干颠倒黑白反过来威胁人的事。
    她以为祁正对任何人都漠不关心,也不了解苏家的人,但是今天,就这一句话,苏池听出来了,祁正什么都知道,够聪明,也够敏锐,他只是懒得说。
    苏池没点头也没摇头,说:把门带上。
    *
    祁正出去,房间安静下来。
    喝点水吗?苏池说着,已经走过去给她倒了一杯。
    夏藤轻声说谢谢,接过纸杯抿了一口,温度刚刚好。
    从她醒来,发现一个学校老师都不在的时候,她已经知道这个女人处理事情的手段和能力,也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
    这事儿准备私了。
    也只能私了。
    而且她没有选择。
    否则,那个重新找学校的人,是她。
    是叫夏藤吗?女人坐在她床边,名字很好听。
    夏藤低头看着纸杯,我姥姥取的,跟她名字一样。
    女人侧头,是姥姥带大的?
    算是。
    那你看,需不需要请你的家人过来一趟?我们好好聊聊。
    不用。夏藤把纸杯捏扁,再一点一点按回去,跟我说就可以。
    苏池目光从她的动作移到脸上,然后点点头,好,是这样,可能我的诉求对你来说有点无理,但祁正的情况你应该也知道,他差点被开除,我这次回来,也是专门来处理这件事。
    夏藤嗯了一声。
    据我所知,他这次的事,和你也有些关系,我当然不是说怪你,昨天我给祁正重新买了一套校服,了解到一些情况
    您直说吧。夏藤也不想这么绕弯子了,把纸杯往床头柜上一放,希望我不追究,也别出去发散,也别上报学校,对吗?
    她这么直接,省了苏池不少力气。
    苏池表情未变,回答:对,除此之外,你有什么要求,我尽量满足。
    夏藤没有很快说话。
    这个局面,她不生谁的气。
    眼前的女人为祁正做到这个份上,已是尽职尽责。
    确实有一个要求。
    夏藤偏过脸,看着病房外的蓝天,阳光正明媚。
    我要他给我道歉。
    苏池没多想,这个是必然
    夏藤眼眶里的世界突然模糊,水光粼粼,声音已经有点哽咽,她忍了又忍,平复下去,才继续说:我要他真心实意的给我道歉。
    苏池停住话语,看她。
    夏藤转过头,憋着泪,如果您真的了解他,您就该知道他欠我多少句对不起。
    医生检查过无大碍后,苏池带着夏藤去买了些涂抹伤口的药,问她想回家休息还是回学校,夏藤说学校。
    她高高拉起衣领,挡住脖子上的纱布,从醒来起,没有闹没有吵,亦没有掉一滴眼泪,自己面对一切,问题也全部解决,她的承受能力比苏池想象中的强出太多,太多。
    苏池开车送夏藤回学校,夏藤坐后座,祁正在副驾,一直从后视镜里看她,她照单全收,不给予一点回应。
    一个月没见,一见就闹成这样。
    到学校门口,夏藤自己开门下车。
    祁正也要下车,被苏池一把按住,你明天再去。
    为什么?
    夏藤提的。她说她暂时不想看见你。
    握在门锁上的手一松,祁正往靠背里一靠,沉着脸,但也没再下车。
    苏池从没见过这么听话的祁正。
    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她转头,降下车窗,和夏藤说再见,让她有什么事随时联系她。
    夏藤没出声,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折身走进学校大门,扎低的黑马尾在身后轻轻荡着。
    瘦,而单薄。
    却藏满力量。
    苏池一直望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校园里,她才把头转回来,语气里的温柔全部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