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一下,感到意外。
    随后又开始思考这些债务,该从哪家开始追讨?
    目光游移之际,看到墙上挂着一幅女子的画像。所画的情景是女子抱着琵琶坐于高台之上,拨弦弹唱。有白帘半掩,只能从缝隙中窥得女子那莹润的面孔和美丽幽冷的眼眸。
    多美的女子,只可惜原身在勾栏里为她氪金五年,亦未能打动佳人芳心。
    也怪原身过分孟浪,司清湖首次登台,原身对她一见钟情,在台下打赏百银获得了与她独处的机会。结果在分别之际,原身抱着人家在脸上强亲了一口。
    要知道本朝律法规定允许同性成亲的。尽管两人同为女子,原身犯的也算是轻薄罪,萧父给青玉坊赔了许多银两才把事情摆平了。所幸两人当时都是十三岁的孩子,这事没对彼此名声造成多大影响。
    倒是后来,原身一直扬言待司清湖不唱曲后就为她赎身,娶回家当媳妇。有些艺伎就总以“萧四郎的媳妇”嘲讽司清湖,给她造成了困扰。
    光是这些,萧桐就觉得,司清湖不喜欢原身是件十分正确的事!
    她继承原身的身体,什么都可以帮她完成,唯独死缠烂打,强人所难这种事她做不到。
    她拿起书桌一角的木匣子,看着里面的珍珠发钗,那是原身几年前为司清湖准备的生辰礼物,只不过一直被拒收。如今她即将嫁为人妇,明日去青玉坊讨债的时候顺便送了吧,就当是给她成亲的贺礼!
    第3章 讨债
    “清湖!清湖……”
    清晨的浓雾还未散去,冷清寂静的街道传出争先恐后的男声。
    桑家瓦子东门,司清湖抱着一把琵琶从里面出来,一袭白衣迎上初春的细风,衣袂翩跹。
    身后十来个身着锦服的纨绔紧追出来,他们向司清湖挥舞着卷轴,里面是誊满爱慕之意的诗文。
    几个瓦子杂役张开双臂把他们拦在外围,他们眼巴巴望着司清湖踏上马车,身影被车身阻隔。
    丫鬟灵儿逐个收取他们的诗卷,一边赔着笑解释道:“诸位郎君不好意思呀,我们小姐昨夜唱了一宿,身体乏了,就先家去了。”
    待灵儿进入车厢后,车夫挥鞭喝马,车轮压着石板路辘辘前进。那些个纨绔也识趣知礼地没有再追。
    身为汴京城有名的诸宫调伎人,每日于勾栏演出,结束后有大批仰慕者递送表达爱慕之情的诗词,司清湖早已习以为常。
    今世商品经济开放,官家带头推崇享乐至上,在这瓦子勾栏寻欢作乐的人总是源源不绝,通宵达旦,从不冷清。
    司清湖昨夜在台上连唱四场,现下正疲倦不堪,撑着脑门阖目休息。
    灵儿抱了满怀的诗卷看向司清湖,试探般问:“小姐,要念吗?”
    清雅如谪仙般的面容涂着一抹淡妆,却也难掩倦态的苍白。烟眉皱了皱,语气也是慵慵懒懒的,“不了。”
    于是灵儿把诗卷放置到后背的木箱子里,静静望着司清湖。
    司清湖展开双眸,掀开一半车帘,朝阳映照下的街道像是镀了层金粉,马车沿着石板路往前行,有一座青石拱桥,旭日从拱桥末端冒出头来,照得桥上的青石板熠熠生光。
    街上行人稀疏,两边林立的店铺大多还阖着门。远处宅邸片区升起袅袅炊烟,好有烟火气味。
    灵儿诧异道:“小姐这是有想去的地方吗?”
    司清湖摇摇头,眼里难掩苍凉,道:“回青玉坊吧,好收拾收拾东西,也不知能待多久了。”
    她虽是京都当红伎人,只可惜人气犹在,却再也拿不出超越前作的作品。眼看今年就满十八了,演出生涯一眼能望到头。教坊的余姑姑昨日擅作主张约了青玉坊常客,本朝刑部尚书幼子梁公子,商谈把她典给梁公子做小妾的事宜。那梁公子也是没谱,才十八,连正妻都未娶,竟就当真答应了那余姑姑,以五百金为她赎身。
    她把那梁公子当知音好友,他竟想娶她当小妾,气得她昨夜差点唱错词!
    “小姐当真要跟那梁公子?”听闻司清湖要回去收拾东西,灵儿又问。
    司清湖放下车帘,沉吟片刻,道:“且看看吧,离开青玉坊,也未必只有梁公子。”
    灵儿挠着脑门,百思不得解。她跟了司清湖五年,在这件事上竟摸不透自家小姐的心思。她明白司清湖心气高,不愿轻易依附旁人,更别说当人小妾了。可小姐平日和梁公子确实谈得投契,明眼人瞧着都会觉得她与梁公子两厢情愿。
    此番她便猜不透司清湖是想嫁梁公子还是不想嫁。不只有梁公子,难道还有萧四郎啊?
    青玉坊大院坐落于汴京外城,里面男女艺伎加起约莫六七十人,学艺、起居、待客均在此院。
    浴室之内,轻烟朦胧,透过屏风隐约可见浴缸内坐着一个女子。女子修长的手臂舀起细水,水流沿着指尖滑落手臂,最后滴落回浴盆之中,发出清泠好听的声音。
    一会,只见女子整个头潜入了水中。
    “小姐!”
    灵儿抱着一袭白衣越过屏风来到浴缸旁边。
    司清湖从水中冒出头来,双手一拨脸上的水,把那头湿透了的长发拨到脑后。白皙的脸滴着水,洗却了满脸的疲态,此刻看着,真可谓出水芙蓉!
    “小姐,大清早洗头发可是容易惹风寒的。”灵儿担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