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罗生没说话,轻轻的抚摸着顾南的后背。
  顾南笑够了又道:“快到冬天了,竹屋里越来越冷了,等我们大婚之后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就离开这里好不好?等我们找到地方安顿下来后,明年的时候我再陪你回来拜祭你师父,你想回来的话我每年都陪你回来。”
  “好。”
  接下来的几日都很悠闲,罗生和顾南两人亲手布置婚房,倒也觉得温馨甜蜜。
  这日木材铺老板上门,见到竹屋内外大红的布置这才意识到二人这是要成婚了,于是急忙道贺。
  顾南对她的印象说不上坏,上次她也是被闻继逼迫无奈才带人上来。
  顾南将她客气的请进了竹屋。
  木材铺老板看着顾南也是心情复杂,她的店铺当初因着顾南的缘故一举成名,如今也因着她的原因而门庭冷落,她不得不将之前花了大价钱买的那些和百鸟朝凤相关的东西全都收了起来,并竭力撇清她和顾南的关系,只是店铺生意到底不似以往了,之前那一段时间的红火可真是好似做梦一般。
  顾南给她递了一杯水,问道:“不知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顾南这段时日经常下山,知道现在山下正将自己和罗生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心中明白她这个时候怕是撇清关系都来不及,所以对她这个时候找上门多少有些疑惑。
  木材铺老板面露尴尬之色道:“实不相瞒,我这次来其实也只是来传个话,员外家老太爷想见你,你看哪天有时间过去一趟?”
  顾南之前之所以能够翻身全是因为得了员外家老太爷的青睐,所以去见他道个谢本也是应当,只是之前那么多时日他都不曾让她上门,便是曾经让她画画送到宫里的时候都只是让人传个信罢了,这个时候却唤自己过去,倒是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你可知他为何想要见我?”顾南问道。
  木材铺老板也是不太肯定,“听说是想让你画幅画,他一贯深居简出可能还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我看你过去的时候也不要多说,你现在还能得到他的赏识已经是不易,你就能瞒一时是一时吧,多赚些银子总是好的。”
  顾南应了,心中却并不赞同她的话,她从不觉得她和罗生的事是需要瞒着人的,况且那员外家老太爷也算是对她有恩,他若是问起她自然不会刻意隐瞒。
  木材铺老板将话带到之后没多耽搁就离开了。
  罗生有些不放心道:“你打算去么?”
  顾南笑,“自然是要去的。”
  “什么时候去?不然我同你一起去?”
  “你打算明日就去,你同我一起自然是好。”
  罗生想到木材铺老板嘱咐顾南的话,心里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说道:“我还是不去了,你自己当心。”
  “你不必担心,我和他之前也没有过节,相反他倒似乎对我有几分欣赏,这次唤我前去应当也不是什么坏事。”
  罗生应了,但还是有些担忧。
  昨日木材铺老板已经将员外府宅的具体位置告知了顾南,她按照位置到达的时候才发现这府宅竟然十分气派,门口有两个硕大的石狮子,门上挂着镶金的牌匾,上书方府。
  顾南也是昨日才知道这员外姓方,具体叫什么却是不知,她昨日问起那员外家老太爷名字的时候木材铺老板也是茫然,只道:“大家都叫老太爷,也无人知他具体叫什么,出嫁随妻,这本也是常态,你进府后也唤老太爷即可。”
  顾南上前敲门,与门童道明来意,等了片刻之后门童便将门打开,在前面给她带路。
  府宅内布置十分用心,虽然已至深秋,竟然仍旧是一片郁郁葱葱,往来的小厮皆是沉默的忙碌着,无人因为她的到来而好奇窥探。
  顾南原本只是听闻老太爷颇有几分御下的手段,此时才是真正的领教到了。
  顾南跟在门童之后转了几个弯才到了一间似乎是会客室的房间里,门童在这之后便离开了。
  顾南环顾四周,只见屋内布置典雅,墙上挂着数张字画,她走近了些准备细看。而这时门从外面被打开,她侧过头去看,见到一个侍者搀扶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走了进来。
  顾南见老者衣饰不凡在瞬间就确定了这人就是老太爷。
  顾南匆忙道:“晚辈顾南,见过正君。”
  正君乃事高门大户里对于正夫的尊称,顾南料定这样的称呼应当不算失礼,果然见到老太爷只微微额首,而后便开口让她坐下。
  顾南坐在老太爷下首,侍者为二人沏茶。
  老太爷拿起茶杯饮了一口才缓缓道:“日前见到你那幅百鸟朝凤图的时候就想见见你了,这些年能入得了我眼的东西倒是越来越少了,你当算是年轻有为,日后发展定然不可限量。”
  老太爷行为端庄,举止有度,吐字不紧不慢,咬字清晰,饶是夸人脸上的表情也淡淡的,别有一番矜贵之感。
  顾南心道高门大户出身果然不凡,只道了句廖赞便不再多言。
  老太爷放下茶盏,问道:“听说你近来颇引了些风声?”
  ☆、第三十一章
  顾南笑道:“本也没什么, 只是晚辈要娶夫郎而已,没想到这般平生枝节。”
  “倒是件喜事,是娶哪家夫郎?”
  一般人到这种时候应当避过男子名讳,答是某家的长子、次子, 如此才算是于礼数上周全, 只是罗生并无家眷, 于是顾南只能答道:“是神医萧宇之徒。”
  萧宇之名在这小镇上并不广为流传,一般人也只道是大夫罢了, 但顾南得知往事后对她心生尊重,又得知她一手医术了得, 所以发自肺腑道她一声神医。
  老太爷沉吟了片刻问道:“罗生?”
  “正是。”
  老太爷听言倒对顾南凭生几分敬重。这世上多的是多情男儿无情女, 她在风生水起之时不避讳罗生这般的名声,还敢在这风口浪尖娶他,可见是一片真心。
  “恭喜。”老太爷语气淡淡的, 这两个字却是发自真心。
  顾南笑着应了。
  此时一女子从外间走入, 只见她长得明艳, 眉目含笑, 当真是一副风流好模样,她见到顾南后诧异的笑道:“不知爷爷在此待客,倒是我鲁莽了。”
  老太爷见她这番模样露出几分笑意, “既然来了一起坐罢。”
  女子坐在顾南的对面,笑着问道:“在下方文斌,未曾问过贵客姓名?”
  顾南听她姓方, 又听她叫老太爷为爷爷便已经明了这便是员外府上唯一的嫡女了,她这般富贵的身世,这般明媚的相貌,这般爽朗的性格, 倒是无怨之前秦唯眼里只有她而对原主不闻不问了。
  “在下顾南。”
  方文斌明显也是听过她姓名的,两个人一个对秦唯求之不得,一个被秦唯缠得心烦,此时面对面坐着,不免气氛有些尴尬。
  “我和秦唯之间只是误会,顾小姐不要多心。”方文斌率先开口道。
  顾南略有些好笑,也道:“我和秦唯之间也无关系,如今我也要娶夫郎了,方小姐不必在意。”
  老太爷不知三人还有这段往事,问道:“这秦唯是何人?”
  方文斌尴尬道:“爷爷,您别问了。”
  老太爷咂舌,“同时被你二人看上,又同时被你二人抛弃,这男儿可真是命苦。”
  顾南和方文斌各是有苦难言。
  三人又闲聊了片刻,老太爷这才提起正事,对顾南开口道:“我此次唤你前来是想再求你一幅画。”
  顾南得了知遇之恩,不过是一幅画自然不会推辞,当即应了下来。
  老太爷这次却提了要求,希望画一副祥龙飞天。
  老太爷之前就曾经把她的画送到宫中,顾南以为这次也是如此,痛快的应了下来。
  方文斌和顾南相识不久,但却颇觉得有些惺惺相惜,竟是亲自将她送出了门,还唤她有时间一起出去游玩。
  顾南觉得这人有趣,便也应了下来。
  方文斌将顾南送走后又回了待客室,有些不解的问道:“爷爷,上次那幅画被侯府半路劫道送到凤后那去您就发了怒,怎么这次还找人来画龙,这画莫不是也要送进宫去?”
  镇上人都道员外家老太爷有手段,能将画送进宫中得了凤后喜欢,方文斌却是知道那幅画原本她爷爷只是想送入京中侯府的。老太爷当年虽只是侯府庶子,却颇得正君喜爱,更在他生父去世之后将他带在身边教导,如今临近他老人家八十大寿,这百鸟朝凤图本是送去做贺图的,却不想侯府中人动手截了这幅画送进了宫,到了凤后手中。
  当日侯府那边事成之后得了凤后夸赞志得意满送了东西过来,说是嘉赏实际上是让老太爷闭嘴,日后不要再提此事。老太爷本就不赞同侯府参与到皇储之争中,对凤后和太女也并不看好,得知此事后发了好大的脾气,最后却也无可奈何。
  老太爷解释道:“这画不是我要的,是闻家要求她一幅画。我对她有几分欣赏,所以不愿见她因为这事得罪闻家,所以做个中间人罢了。”
  “闻家?”方文斌诧异。
  “听说闻家近来因为水运搭上了掌管漕帮生意的河茂丰家,当是为了讨好丰家求的。这河茂丰家是凤后母家的分支,应当是因为听说了凤后喜欢顾南的画,所以让闻家来办的,要了这画好送给凤后和太女。女皇身体抱恙,太女眼看登基有望倒是喜上眉梢越发没个样子,我倒是想看看太女这般招摇会不会触了女皇眉头。我只盼着真是如此的话侯爷经此一事能清醒些,从龙之功哪里是那么好赚的?若是站错了队,那可是全家掉头的下场。”
  方文斌暗中感叹了声,只觉得京中龙蛇混杂,真是举步维艰,越发觉得自家爷爷当初让她娘自请降官来了这穷乡僻壤之处也不失为一种智慧,而这时却听老太爷开口道:“你准备准备,不日便入京赶考吧。”
  方文斌只觉得脑袋一炸,忙道:“爷爷不是说女皇身体欠恙,皇女争储,应当避开的么?怎么又让我去赶考?”
  “侯府现在只有侯爷在朝为官,她却是个做事不靠谱之人,你若是在朝为官总能帮衬一二,也好在这在关键时刻及时提醒着免得她犯下大错。你母亲懦弱,当初我让她远离京城是为护着她,你和你母亲不同,我教导你多年,你若入朝为官定能闯出一番名堂。况且我也有私心,我半生要强,偏生你奶奶死的早,你娘又懦弱,我被侯府笑了多少年了,也就指望你为我打一场翻身仗了。”
  方文斌有些不愿,她方才成亲,新婚燕尔还没来得及多享受呢。况且科举在明年二月,时日还早,哪里用得着这么早就动身。然而老太爷只说让她多花些时间慢慢走去京城,一路上多加历练,便轻飘飘的就将她给堵了回去。
  整个府上多年来都是唯老太爷马首是瞻,她无力反抗,只能郁闷的收拾东西。
  罗生这些日子总隐约觉得有些不安,这个时候见顾南回来方才放下心来。
  顾南这些日子越发喜欢粘着罗生,回来之后就抱着他不放手,罗生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顾南这些日子倒不必总是轻手轻脚的担心他伤口崩裂,于是和罗生亲近也不用再小心翼翼。
  顾南之前因为担心罗生的身体纵使给他换药的时候也无心它念,这个时候倒是不免有些心猿意马。她隔着衣服用手感受着罗生的腹肌,罗生被她摸的有些发痒,握住了她不老实的手。顾南靠在罗生肩膀上傻乐。
  老太爷要的画顾南并没有多耽搁,因为猜到会被送进宫里,所以她画的尤为精致,之前还剩下了些金泥,也被顾南用在了画上。
  罗生这几日来一直陪在她身侧,待到她收笔之后便走上前将画拿起来仔细端详。
  顾南笑着问罗生:“你觉得如何?”
  “很好。”
  “哪里好?”
  罗生不会品评,他只是觉得好看,真让他说哪里好也说不出什么。
  他看着顾南,憋了一会才说道:“很生动,很有气势。”
  顾南大笑着抱住罗生,“难为你了,凑出了两个词呢。”
  罗生无奈,他小心伸手将画拿的远些,免得被顾南碰坏了,“你明日下山?”
  “嗯,尽早送过去也算是了了一件事。”
  次日,两个人十指相握,牵着手一同往山下走,山间夜间已经开始落霜,远远看去一片的银白。
  罗生身上穿的是顾南作为聘礼送他的秋装,黑色绣着暗纹的衣衫配着紫色腰带,越发衬的他俊朗不凡,衣服用料精细又厚实保暖,是顾南挑了许久才选中的,这个时候怎么看怎么欢喜。
  罗生感受到顾南的视线转头也看向她,今日顾南穿的则是罗生亲手给她做的衣服,白衣素雅,衬得她清秀温润。
  两人对视片刻,顾南心中有些动情,拉过罗生在他脸颊快速亲了一下,这才若无其事的继续拉着他往山下走去。
  罗生仍旧在山下等着,顾南熟门熟路的到了员外府上,这次老太爷没再亲自来见她,反倒是方文斌听说顾南来了便一路过来了。
  方文斌自觉和顾南投缘,于是苦大仇深的将自己即将入京赶考的事情和她说了。
  顾南听得倒有几分新鲜,笑着问道:“进京赶考?莫不是你已经通过了解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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