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柔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无凭无据,光凭一个“社会性死亡”,还真对她造不成实质性伤害,反倒会打草惊蛇,激化矛盾,让她更加为难幺妹。
    投鼠忌器,大概是每一个家长最矛盾的地方吧。
    只要孩子一日在她班上,家长就一日不敢与她撕破脸。
    黄柔气呼呼出去,又气呼呼回来,此刻的她觉着自己实在是没用极了,闺女受了委屈却不能替她讨回公道!她甚至想过,要不就以牙还牙,她儿子还在自己班上呢。
    她不是很想要单独表演的机会吗?那就收回这个机会,让她白高兴一场!
    可夏晓明只是个孩子,无辜的孩子,她实在干不出那样的事来。那样的话,她跟卫娜还有啥区别?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她憋了一肚子的气没处撒,实在是难受。干脆也不上楼了,就在楼底下吹会儿冷风,清醒清醒。
    十二月的冷风刺骨,偶尔还会飘两朵小小的雪花,早上醒来窗外的花坛上会蒙上一层薄薄的白。这样的天是幺妹最喜欢的,她会趴在窗台上往下面喊,跟一群她也叫不上名字的植物打招呼,会问它们冷不冷,会嘱咐它们注意身体,别冻感冒。
    这么可爱,这么醇善的孩子,却要被成年人如此伤害,她想着就红了眼圈。
    “怎么不上去?”一把熟悉的男声从楼房的阴影里走出来。
    黄柔赶紧起身,低着头,“吹风。”
    顾三不出声,把手搭她肩膀上,“走吧,回家吹去。”
    “回家”说得自然极了,仿佛能让人闻见饭菜的香味,孩子的玩闹声。黄柔的鼻子又酸了,她一个人支撑这么多年,她累了,她真的想要一个家,一个可靠的肩膀。
    如果,今晚去找卫娜的是男人,是幺妹的父亲,她还敢这么嚣张吗?即使不能拿她怎么样,可用麻袋一套,打她一顿也是可以的吧?
    而这些,哪怕是最简单最低级的表达愤怒的方式,她都做不了。
    顾三掏了掏身上,没带手帕,只能把手搓暖,笨拙的用手揩她脸上的泪水。
    她的脸是冷的,泪是热的,他的心也是热的。
    眼见着眼泪越擦越多,顾三慌了。他从未见过这副模样的黄柔,“怎么啦,是谁给你气受了?”
    黄柔摇头。
    “那就是谁欺负幺妹了?”
    黄柔点点头,仿佛委屈的孩童,见到可以依赖的大人,把今天的事一股脑说了……这不就翻版的小告状精崔绿真吗?
    顾三越听脸色越黑,这他妈都是些什么人,这也配为人师表?那么可爱那么善良的小丫头,她居然把成年人那套用她身上?卫娜要是个男人,他现在就能冲进他们家把他揍一顿!
    黄柔晃了晃他的袖子,“你没事吧?”
    她好像听见他低低的骂了一句脏话。
    “记住,告诉她,别人的话都是放屁,她是谁,她该怎么做,只有她说了算。”
    顾三搂着她,大踏步进了楼梯间,“你让她好好的该学习还是学习,我有办法弄这女人。”
    黄柔红了脸,“你说的什么胡话。”想要躲开他的手。
    可顾三的力量哪是她能躲的?大手一捞,她就进了他宽阔的怀里,隔着厚厚的冬天衣服,也能听见他的心跳,越来越快的心跳。
    “让别人看见像什么话。”
    “看见才好,咱们赶紧领证,我正正经经住进来。”
    俩人进屋,才发现幺妹已经醒了,正坐窗台上往下看,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啥。
    “说啥呢?”顾三靠在门边。
    “呀!叔叔!外面很冷吧?”她指了指大松树,“大哥哥说要帮我收拾……收拾……唔唔……”她赶紧捂住嘴巴,露馅儿啦。
    顾学章伸头一看,以为她说的是哪个相熟的小朋友,也不在意。“咱们晚饭再吃一顿羊肉泡馍怎么样?”
    “好鸭!”
    顾三抱起她,从床尾捡起一件旧旧的补过袖子和胳肢窝的毛线衣,从头上给她套下去,笨拙的穿了好久,绝口不提她红肿的眼睛,怕她伤心。
    小姑娘嘛,开开心心就好。
    她们的风雨,他来挡。
    吃过泡馍实在是太晚了,外面还飘着雪,黄柔破例留他住一晚,把小卧室收拾一下,多垫一床棉絮就能睡了。
    而大卧室里,黄柔搂着闺女,细细的陪她聊着天。
    “你觉着你演小红花演得好吗?”
    “好呀,我超努力哒!”
    “那你给妈妈演一个看看呗?”
    小地精立马翻起来,半蹲着身子,伸着脑袋,双手拱托着下巴,慢慢的左右摇晃脑袋,真跟被风吹动的花朵一样。
    黄柔立马挑着夸起来,“呀,我闺女这朵小花演得真像!”
    “就跟真的一样!”
    “这表情真到位,电视里的小演员也没这么好吧?”
    小地精被夸得心花怒放,“真的吗妈妈?”她自言自语,“当然是真的啦,我妈妈才不会骗我呢!”
    看着她眼里的光彩,黄柔知道自己成功了,第一步,通过适当的夸奖,重新建立她的自信。
    第二步,学会不在意他人的看法。这是绝大多数成年人终其一生也学不会的,包括她自己。
    “橘子罐头甜吧?”
    “甜!”
    “你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