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母女俩也算“大吃大喝”,现在关键时候就捉襟见肘了。
    顾三中途看她满身掏兜,心里一转就明白了,进去跟她低声说了句:“别见外,有啥吃啥。”
    果然,看见清汤寡水的面,杨家人面不改色,照样吃得贼香,因为他们实在是太饿了呀!
    尤其杨旅长这几天躺病床上只靠营养针过活,那嘴巴里是素得不能再素了,终于能吃点主食,让死里逃生的他真是感动坏了,说老泪纵横也不为过。
    田恬往日多挑食个孩子啊,牛奶面包那都是心情好才赏脸尝一口,心情不好连碰都不碰的,整天也不爱出门跑跳,就是二十四小时不给她东西吃她也不知道饿。
    因为不爱吃饭,脾气也有点小怪,一言不合夹到她不吃的菜就能哭闹一场。
    中西医都看过了,北京的大夫说,这是典型的肝郁脾虚,得好好调理才行。
    可连山珍海味都不吃的孩子,你让她吃中药?还不如直接塞回肚子里,重新生一个呢!
    可现在的田恬,端着一碗细细的面条,正“呲溜呲溜”往嘴里吸呢!吸完一长根,又夹起荷包蛋大大的咬了一口,嚼吧嚼吧。
    杨海润两口子把心给提到嗓子眼了。这丫头在家可是不吃鸡蛋的呀,有一次尝到小小一口让她摔筷子摔碗的,他们刚才本想说不要荷包蛋的,但看黄柔家光景这已经是最好的能拿出手的“大餐”了,他们硬忍住没说。
    夫妻俩对视一眼,想的都是:待会儿孩子要不吃他们就夹过来替她吃,决不能让她扔东西摔筷子。
    要真那样的话,他们打不死她,老爷子也会打死她的。
    杨海润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道:“恬恬乖,把鸡蛋给妈妈好不好?”
    恬恬嚼了嚼,“鸡蛋好吃,我要吃。”
    杨海润一梗,又不好多问,搞得像怀疑黄柔的手艺似的。她煎的荷包蛋两面金黄,起了一层酥脆的金边,蛋白金黄焦香,蛋黄却还带点儿溏心,软软的,鲜鲜的。
    杨旅长把脸一虎,“你别管,让她好好吃不成?”
    要说他这半年最不顺心的事,那就是这外孙女了。他年轻时候浓眉大眼颇为俊俏,老婆也是组织上介绍的医疗队一枝花,娇娇俏俏,生出来的海润是整个大院里最漂亮的闺女,怎么到了外孙这一辈就……嗯,他也不是嫌恬恬丑,毕竟自家骨肉,可爱着呢!
    他就是觉着,这孩子都是让海润两口子惯的,这不吃那不吃,身体咋好?气色咋好?
    自从放他跟前,他都是奉行“棍棒之下出孝子”,不吃就狠狠心,饿饿她,再不吃,那就打两巴掌屁股,看她还倔不倔。
    可恬恬的脾气像她妈,是真倔啊!
    他这操心了半年,好容易让她能正常的吃几顿饭了,父母带去几天,又回到解放前了!
    恬恬也不知道自己为啥吃这么香,大概就是看见比自己小的崔绿真“呲溜呲溜”吃完一碗还要的时候,她的胃口突然就开了!大概,黄阿姨做的面也好吃吧!
    幺妹胃口好,那是因为从小到大没吃过啥好东西呗,好容易能有精面白米吃,她都格外珍惜,掉桌上的面条段儿她能扒拉半张桌子捡起来吃掉,吃过的碗跟舔过一样干净,一粒米都不剩。
    毕竟,吃了四年多的红薯玉米粗面饼子,她的肠胃一点儿也不娇气啦。
    杨家人是真满意这样的情景,杨旅长给女婿使个眼色,吃完饭他自个儿开着郝东顺的车上阳城市去了。
    两个孩子在小房间里玩翻花绳,大城市来的恬恬居然没玩过,这可让幺妹惊讶坏了,手把手从最简单的教起,过足了“老师”瘾。
    “小丫头,你还记得在哪儿找到的药吗?”杨旅长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们身后。
    “记得鸭。”
    “那你能再带我去看看吗?”
    幺妹赶紧下床穿鞋子,“走叭。”
    来到楼梯间,居然又遇见胡雪峰了。
    他本来拿着本书在絮絮叨叨背诵呢,忽然看见一老头儿下来,打量一番,跟领导人一样高档的中山装,干干净净的北京老布鞋,还有那通身的上位者的气派……他眼睛顿时就亮了,“您好,请问您是要上谁家去?”
    可能觉着这话不妥当,又换了一种说法:“您好,您找谁,我可以带您去。”
    哟哟哟,还“您”呢,崔老太崔建军来他正眼都不看一眼,他眼睛还挺独到啊。
    杨旅长这一辈子什么人没见过,他那点小心思还不够看的。也不不拿正眼瞅他,回头冲402喊:“小绿真,恬恬,好了没?”
    于是,全程被忽略的胡雪峰,就眼巴巴看着对门的黄毛丫头带着一个更黄毛的丫头下了楼梯,被老爷子一手一个牵住,“走,咱们走着去。”
    那字正腔圆地地道道的北京腔!
    他眼睛一转,看出后头那黄毛怪跟老爷子长得挺像,知道应该是亲孙女或者外孙女,赶紧咚咚咚跑回家。
    胡菲坐小板凳上刷碗,胡峻正在窗边的写字台上写作业,也没把凳子,他就这么站着,弯着腰,怪难受的。
    胡雪峰嗅了嗅鼻子,“咦……你们午饭吃啥啦?”
    胡菲小声的叫了声“爸爸”,赶紧看了哥哥一眼,连洗碗水都给倒了,原则只有一个——绝对不能让爸爸发现他们吃了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