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爷爷你好厉害!”
    林老实憨笑,“喜欢不?”
    “喜欢!”
    “你试试好拎不,不好拎我再改。”
    “恩恩。”
    鹿崽迫不及待的答应,从林老实手中接下篮子后,垂眸看了看自己手背上被林老实指腹划出的红痕,小心翼翼的放下小篮子,去扒拉林老实的大手。
    林老实和旁的一下工就侃大山的男人不同,他下工后就会坐在门槛上编篮子,编好的篮子送去供销社换日用品,因常年编篮子劈竹篾,故而指关节粗大,手上皮肤粗糙的犹如粗老树皮,掌心指腹更是遍布着长短不一的伤痕。
    鹿崽小手手抚向他中指张开口、往外渗着血的伤口,蹙着小眉头撒丫跑走。
    被丢下的林老实无措的张着手,脸色发暗,心想孙女肯定是被自己划到了手生气了,自己也是笨,明知道手粗,还去碰小孙女的手干嘛?
    林老实陷入深深的指责中。
    下一刻,他听到了孙女娇嫩嫩的小嗓音。
    “爷爷~”鹿崽欢喜的举着手中的皲裂膏,“鹿崽找到药药啦!”
    林老实意外的抬首,“药?”
    “恩恩,擦手手的药药。”
    鹿崽蹲下来,捧起林老实的腿放到并拢的膝盖上,“擦了这个,爷爷的手手就不会痛啦~”
    擦之前,她一本正经的安慰人,“爷爷你别怕,擦药药一点都不疼的。”
    林老实怔怔的望着低着小脑袋,细心的给自己抹药的鹿崽。
    鹿崽擦完,还鼓起腮帮子呼呼,末了,仰着小脸求证,“是不是一点儿都不疼?”
    “恩……”林老实无意识的答。
    鹿崽笑眯眯的掏出小手绢,准备给爷爷缠手。
    林老娘抱着盆子路过,随口问道:“我们的大宝贝在干啥呢”
    “爷爷手手有伤,给爷爷包手,”鹿崽答。
    林老娘瞄了眼丈夫的手,不以为意的说:“那算啥伤,过两天自己就好了,你爷爷皮糙肉厚用不到药,你把手绢收起来,别糟蹋了好东西。”
    她说完,便急急的去了厨房。
    鹿崽望着她的背影,不开心的喃喃自语,“才不是糟蹋,爷爷会疼。”
    林老实顿时觉得眼睛涩涩的,有心想夸夸孙女,但他一向木讷寡言,吭哧吭哧的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谢谢鹿崽。
    鹿崽糯糯的开口,“爷爷不用谢,这是鹿崽该做的。”
    林老实心里软乎一片,轻轻拍了拍鹿崽的头,背着手走了出去。
    鹿崽则欢喜的拎着小篮子,蹦蹦跳跳的去找林海峰。
    “二蛋爸爸,爷爷给我编的小竹篮!”
    林海峰接过轻飘飘的篮子拎了拎,心中有了数,看来老爹他用的是珍藏的干竹篾,不然篮子不会这么轻。
    林四啃着半个生土豆插话,“鹿崽,爷爷可真疼你,一个黄鳝篓,我缠了爷爷半年,他才给我编。”
    林海峰因老爹的区别对待,嘴角小弧度的上扬,噙着笑对女儿说:“爷爷喜欢我们鹿崽。”
    鹿崽捧着宝贝小篮子,粉认真的说:“我也喜欢爷爷。”
    林海峰莫名有点小吃醋,“晚上爸爸给你的篮子包上层红格子布,保证篮子会更好看,比野餐篮还要好看。”
    鹿崽眼睛叮的下亮了。
    “得了吧,就二叔你的审美,”再次插嘴的林四一不小心秃噜出了真心话,“你看你给鹿崽做的衣裳,上绿下红,一眼看过去和顶着缨子的胡萝卜一样…”
    说完反应过来,他望着黑了脸散发不悦气息的二叔,立马惊恐的捂上嘴,只不过嘴里仍咀嚼着土豆。
    林海峰语气幽幽,“你能在镇上的供销社里找出别的颜色?”
    向阳生产队隶属正利县下河镇,镇上只有间货物不全的供销社。
    “是、是喔,呵呵,二叔,我带鹿崽去摘点花装饰篮子。”
    林四咧着嘴干巴巴的笑,继而抱起鹿崽逃之夭夭,等到了后院自留地,夸张的甩了额头上的汗,“二叔真可怕。”
    鹿崽晃着小脑袋反驳,“二蛋爸爸才不可怕,他最温柔了。”
    林四嘴角剧烈的抽搐,心说那是对你,别看在你面前是只羊,到我们这瞬间变成了狼。
    他至今都有点不敢相信,面对妹妹时,二叔能温柔的似水。
    鹿崽望着满眼绿色的自留地,拽了拽林四的袖子。
    “哥哥,这里没有花花。”
    林四只是找借口溜而已,但这会儿装的一脸吃惊的跟着疑问,“诶,咋没花了呢?我知道了,肯定是天快冷了,花花都被冻死了,你看萝卜白菜都蔫蔫的,说不定都活不到成熟,到时候咱们得天天吃咸菜咯。”
    鹿崽小身子打了个颤,她吃过咸菜,可苦可苦了,要喝好多水水才行,想到某次因喝太多水水,半夜画了地图,急忙拍着林四,小脚脚踢弹着。
    “哥哥我要下来!”
    鹿崽脚碰到地面的一瞬间,迅速跑向菜园,小手挨个去摸白菜萝卜,见蔬菜们贪婪的喝着绿雾,捧着小脸笑眯了眼。
    这下就不用吃咸菜啦。
    林四刚想问妹妹在干嘛,鼻尖就嗅到一股异香,再也顾不得旁的,抱起鹿崽直奔厨房。
    厨房里,高挂在墙壁上的煤油灯,灰烟将上方的墙壁熏成黑色,煎土豆饼的香味顺着光亮充斥着整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