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护卫军大统领迟奈京代天帝到北方边境巡天,在密叶河谷遭遇朱雀族的伏击,玄武神兽出战,迟奈京不敌身死。消息传来,妙善天都上下震惊。
  明羲华怒极反笑:“重明天都龟缩了这么多年,现在居然有胆子出来挑衅,很好,那就让我看看,这个玄武王到底有几分能耐。”他沉声道,“传令苍族,令苍王率部速到密叶河谷,截杀玄武。”
  天帝高居王座之上,他的身后两侧高耸着华表方柱,柱上雕刻着诸天神魔大战的浮图,耀眼的阳光从三丈高的琉璃窗直照进来,宛如饰之以金粉,说不出的辉煌庄重。
  年轻的天帝继位三年,神态间已经有了不亚于其祖父的冷厉威势,殿中诸臣在其盛怒之下,大都低头不语。
  荼长老小心翼翼地看了明羲华一眼,禀奏道:“陛下,玄武凶横强悍,连大统领都折在他手里,不可等闲视之。一则,苍王不知深浅,冒然追进,恐怕难以如陛下所愿,二则,自从因达罗部衰败之后,苍族是守卫北方边境的主力,若苍王率部离去,周遭的人族部落就将面临魔兽之灾。”
  明羲华漫不经心地道:“如蝼蚁一般的人族,给魔兽吃掉一些,又有什么要紧的,长老你思虑太多了。”
  他话语一顿,“不过,你提醒倒是,苍王未必能够胜过玄武,如果让那只乌龟逃脱而去,那妙善天都颜面何在?告诉苍王,不惜一切代价拖住玄武,等待天帝军增援。”他的目光转向一边,望着海琉光,语气明显和缓了下来,“我欲令龙王出征,不知龙王意下如何?”
  海琉光立在那里,面无表情地回道:“陛下谕令,无不尊奉。”
  三年前拓兰平原一役后,龙王深居无寐海中,非天帝亲召而不现,妙善天都诸人已经很久未曾见过龙王了,此时闻得其声,莫名地心下一凛。
  荼长老偷偷看了一眼,只觉得哪怕是在日光明耀的华殿之中,龙王也如冰霜般不可融化,他只能道:“既有龙王出征,此战自然无虑了。”
  明羲华摆了摆手,令诸臣退下。海琉光转身欲走,却被明羲华唤住:“龙王留步。”
  海琉光沉默地停下。
  明羲华从天帝王座上慢慢地走下来,来到海琉光的面前,望着她:“这么急匆匆地要走,不能多陪我一刻吗?”
  “陛下还有何吩咐?”海琉光漠然道。
  明羲华温声道:“我只是想嘱咐你,此行在外,要多加珍重,若遇到凶险之境,你以水镜传讯于我,我即刻可以召唤你回来。”
  海琉光终于望了明羲华一眼,凛冽的锋芒在她眼中掠过,又被压抑住了:“陛下对加诸于我身的禁锢还不放心吗?纵然我身在天涯之外,也无法抗拒你的召唤,我心中明白,你不用提醒。”
  明羲华苦笑:“琉光,你还在生气吗?我并非想束缚你,只是你那么吝啬,连见我都不愿,我苦求而不得,我想,那时候我大约是发疯了,如果你不能原谅我,我把另一只眼睛也挖出来向你赔罪,可否?”
  当明羲华心情激荡的时候,他右边眼眸中的紫色便幻化如云雾、如波涛,但他的左眼已然不见,药师王曾经试图修复他的眼眸,却无法模仿出那种流淌变幻的紫色,只能在他左眼中装饰了一颗极光珍珠,那珍珠有着令世间万物失色的光泽,却是银色的,是为紫银异瞳,和他的气质相对比,有一种怪异的违和感。
  此刻,明羲华紫银双色的眼眸深深地凝视着海琉光,目光是坦然的温情,他总是那么狡猾,游离在她忍耐与决裂的边缘。
  海琉光的眼眸是深邃的海,而她的声音是冰冷的月光落在海水之下:“我臣服于你,此生将为你而战、也愿为你而死,除此之外,其他的,都是你的奢望,绝无可能。”
  她冷漠地离去。明羲华立于大殿,遥望她的背影,直至不见。
  绯夜姬从殿后的隔屏转出。明羲华回头,微微皱眉:“你怎么怯弱到如此地步,现在竟连琉光的面都不敢见了。”
  绯夜姬在明羲华的面前总是带着少女娇怯的神情:“龙王打定了主意,一见面就要杀了我,陛下您饶了我吧,何必执着于要看到她的内心呢,其实她想什么并不重要,她注定不能背叛您,她永远是属于您的。”
  明羲华看了绯夜姬一眼,似笑非笑:“我原本以为你对我是有用的,可你连我的这点心愿都无法达成,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绯夜姬急急上前两步,跪倒在明羲华的脚下,牵着他的衣角,仰起脸柔弱地道:“陛下,请不要厌弃我。我方才远远地偷看了龙王一眼,她说,她将为你而战、也愿为你而死,我能看出这句话是真心的。”
  “可我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些。”明羲华淡淡地笑了一下,他坐回天帝王座,眼眸中动荡的紫色华光始终不能平静下来,“我是天帝,对我来说,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奢望,一切理应都归属于我。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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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琉光率领龙族战士,骑乘天马日夜兼程,在九天后到达了密叶河谷,苍王已在此处与朱雀族交战多时。
  苍王将海琉光迎到王帐中,屏退了左右,皱着眉头对海琉光道:“龙王殿下,杀死大统领的是玄武王宿北冥,但他也身负重伤,这几日并未出现。”他跪了下来,对海琉光叩首,“对方阵中大部是因达罗族人,我的族人斗志不昂,僵持多日未能突破敌阵防线,请龙王降罪。”
  苍族世代栖居于北方草原,与因达罗族习性相近,几千年来互相联姻,彼此间血脉交错,渊源深厚。苍族供奉苍狼白鹿之神,苍狼肃杀镇魂、白鹿慈悲度生,拓兰平原战后,苍族还曾暗地里在平原上为战死的因达罗族人举行安魂仪礼,指引亡者魂归故里。
  海琉光对于天帝谕令之外的事情向来漠不关心,她当日对苍族所为孰若无睹,而此时听闻苍王话语,也只是淡然道:“我只奉命击杀玄武,苍王即日起听我调遣,往日如何,无需多说。”
  苍王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里想着果然如药师王私下所言,龙王并非传闻中的凶残无度,但他曾亲眼目睹龙王率领天帝军在拓兰平原上屠尽因达罗、穆蓝、横山数十万部众,彼时的龙王又是那般铁血冷酷。苍王觉得,龙王更像是一把剑,冰冷的武器,不存在自己的感情。
  苍王退出帐外,担忧的族人围了上来,苍王不便言说,他抬头望了望天,密叶河谷不知何时起了薄雾,他嗅到了不详的气息,仿佛是死者的亡魂在聚集,他摇了摇头,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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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天灰蒙蒙的, 雾气笼罩四野,潮湿晦涩。空中不见飞鸟的痕迹。
  海琉光的心头有些异样, 来自血与火的淬炼,令她对隐藏的危险有一种本能的直觉,但她又无从捕捉那微妙的来源,她沉默地立在密叶河谷的天空中, 握紧了手中的龙王剑, 几只庞大狰狞的巨龙在她的身后盘旋,搅动着雾气蒸腾。她的脚下是泾渭分明的两军阵营,如密林般的刀戟簇立着, 从白雾中反射出冰冷寒光。
  禽鸟的鸣叫声兀然响起, 尖锐而响亮,穿透了整个河谷。双方的的阵营几乎同时动了, 杀戮的冲撞,数十万人马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搅合在一处, 搅得血肉横飞。
  天空中,耀眼的火光闪起,一位身披黑甲的武士带着凌厉的气势在火光中出现, 剑锋直逼海琉光。
  海琉光挥剑迎击, 龙王剑在空气中无声地划过,周围的白雾在瞬间被卷空,剑气浓郁如实质,压得天空似乎都沉了下去。
  两者相接,威势澎湃惊人, 周围护卫的巨龙一时无法近身。
  海琉光淡淡地道:“还不错,有点长进。”
  那武士的身上严密地覆盖着黑色战甲,连头面一起护住,只有眼睛露了出来。海琉光的声音很轻,他却听到了,他那金色的眼睛里迸发出了激昂明亮的光彩,灼灼如烈日。心底的那种渴望愈加强烈,想要证明给这世间所有的人都知晓,他是可以匹敌她的男人,追上她身影,于高空之巅。
  两人交手了片刻,海琉光立即发现了端倪,对方身上的铠甲似乎大有玄妙,近乎坚不可摧,为他挡下了龙王剑的部分攻势,使得他在她的剑下游刃有余。海琉光心里嗤笑一声,身形猛然拔高,自上而下寻到了一个微妙的角度,以全力劈出惊天一剑。
  一剑寒霜,剑气如巍峨高山、如奔腾河川,当头压下,尖锐的寒气从甲片的间隙刺入,犀利透骨。黑甲武士无从化解,硬生生地挨了一剑,从空中坠落下来。
  快要落到地面之际,他生出了朱红双翼,身形踉跄了几下方才稳住,胸口发闷,喉咙口有些铁锈的味道。他想要再次展翼飞起,却被人拉住了。
  “王,不要再过去了。”孔雀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那武士正是朱羽照夜,他恼怒地道:“别拦着我,你们不是一心希望我能打败龙王吗?”
  上方掠来一大片阴影,覆盖了本就惨淡的天日。玄武出战。
  “你出手的目的是为了让龙王降低警惕,接下去的事情要交给北冥王了。”
  朱羽照夜皱眉:“北冥王不是琉光的对手,何况他现在伤势未愈。”
  孔雀沉声道:“北冥王年事已高,自知寿元将尽,他愿意以死效忠,为您尽最后一点心力。”
  上方的天空中,宿北冥化成的玄武圣兽,已经和海琉光缠斗成一团,玄武身躯庞大,遮住了战场上的异动。天地间弥漫的雾气形成了巨大的漩涡,慢慢地在他们周围转动起来。
  朱羽照夜心跳加快了起来,粗暴地抓住了孔雀的领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孔雀的直直地望着朱羽照,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快意:“你记不记得当年在拓兰平原上我们曾经试图布下的空间法阵,那时候,因为受天女之眼的影响而撤销,现在因达罗族人恳求我们再次布阵,以血肉为祭、以魂魄为引,用十九万人的性命,打开空间通道,将安葬龙王于两界交错层中。”
  朱雀神族在诸神创世时便存在于这天地之间,底蕴深厚悠远,族中祭司通晓诸般上古秘术,其中便包括了这个空间法阵。
  玄武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大地震动了起来,战场上忽然起了一阵骚动,朱雀阵营中无数神族和人族的战士忽然倒地死去,战死的亡魂、祭阵的生灵,他们的血顷刻间浸透了密叶河谷的土地,千里尽赤。
  朱羽照夜惊骇,抬头望天,想要飞起。
  孔雀跪倒在朱羽照夜的脚下,用尽全力抓住朱羽照夜,他仰起脸来,眼中有一种近乎疯狂的炙热:“我假传您的命令,让人布下了这个法阵,照夜吾王,我准备以命向您赎罪,但是,海琉光她一定要死,燃犀王那么爱她,她早就应该追随他于地下!”
  群山似有回响。天空裂开了一条缝隙,如巨兽之眼,从沉睡中睁开,露出漆黑的瞳孔,残酷地注视这个世界。
  玄武不顾一切地扑上去,长长的蛇状的身躯包裹住了海琉光。海琉光试图挣脱,发出了骇人的力道,玄武悲鸣,黑红的兽血从空中洒落,仿佛下了一场红色的雨,但他在濒死前却反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牢牢地束缚着海琉光。空间裂缝完全打开,无可抗拒的强大引力拉住了玄武和海琉光,气流狂乱旋转,天与地都被搅动得扭曲了。
  巨龙们怒吼着,向这边冲过来,但在这造化神力之下,他们是如此渺小无能。
  朱羽照夜张开他的双翼,火焰腾起,穿透了这天地的血色与黄沙,光华夺目,他坦然笑了起来:“孔雀,你没有错,错的人是我,我是个自私任性的人,无法承担起朱雀王的责任,对不起,终究是我辜负了你们。”他挣脱了孔雀,向着空间裂缝的方向疾速飞去,如同射出的利箭,带着风声锐唳,快得幻化成了一道火光残影。
  时间凝固,空间崩裂。
  朱羽照夜追上了玄武,空间裂缝在他们的身后轰然合拢。
  玄武凄厉地咆哮,松开了海琉光,转而用身体覆住了朱羽照夜,他拼命地想要护住朱羽照夜,如小山般的身躯团起来,用尽最后的力气形成了一个保护的姿势。而朱羽照夜在间不容发的时刻伸出手去,抓住了海琉光。
  这一切都只在电光石火间。
  这个世界是扭曲的,无边无际的混浊与灰暗,那是天与地法则的交错之处,恐怖的力量无所不在,粉碎一切、摧毁一切,再强大的王者也不过如蝼蚁,将要被碾压成泥泞。
  朱羽照夜紧紧地握着海琉光的手,她的手是冰冷的,她望着他,在那片模糊的灰暗中,她的眼睛是光影斑驳的海,有不尽的前尘。血从她的口中涌出,那红色刺痛了他的眼。
  他只想要追随她,用尽全部的力量来保护她,他的心命令他这么做,无从抗拒,他愿意在这浩瀚时空中与她一起死去,他的灰烬将和她的合在一起,他恍惚地想着,至少在这一点上,他会比他的父亲强一些。
  玄武的身躯渐渐冰凉,而后,一块一块地崩裂,黑色的碎甲、森白的骨头、以及淋漓的血肉在这空间四散飞开。
  朱羽照夜离开了玄武的护卫,他终于抱住了海琉光。
  海琉光的身体周围有一层紫色的光,光晕在空间的乱流中明灭不定,时大时小。她在这层光晕的保护下,居然护住了生命。朱羽照夜身穿玄武重甲,在这空间裂缝中暂时维持着清醒,他紧紧地抱着海琉光,想用自己的身体保护她。
  “你怎么这么傻……”海琉光在他的耳边轻轻地叹息,她身上的光晕扩大起来,把朱羽照夜一起笼罩在其中。
  这是空间神力,是属于浮黎一族的力量,朱羽照夜根本无暇思索这力量的来源,因为海琉光在不停地在吐血,她的血流在他的身上,隔着铠甲,也能把他烫得生疼。
  在玄武重甲和紫色光晕的双重护持下,朱羽照夜依旧感受到了这空间磅礴骇人的力量挤压着他,他的五脏六腑都在翻腾抽搐,血液倒流着似乎要从肌肤之下迸涌出来,那么痛、那么苦,而他此刻却只念着海琉光,拥抱她,呵护她,如果可以,想要用自己的血肉包裹她,愿她无恙。
  不知道在这空间中漂流了多久,或许是不尽日夜,或许只是片刻光阴。远方忽然透出了一点光亮,漫无涯际的灰暗中出现了一个豁口,有风从那里吹来。
  海琉光已经合上了眼睛,她似乎累了,睡去了。
  朱羽照夜咬牙,生出了双翼,忍着汹涌的压力,向那点光亮飞去。
  越来越近,风越来越猛烈。朱羽照夜终于捱到了豁口的边缘,还来不及反应,猛然狂风席卷而来,他已经精疲力竭,只能维持着一个僵硬的姿势,眼睁睁地看着海琉光从他怀抱中脱离。
  朱羽照夜身不由己向下坠落,风声呼啸,周围的一切都被拉成光怪陆离的影子,那是另一个不尽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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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朱羽照夜在半昏迷的状态中察觉到了一股尖锐的杀机, 他凭着本能疾速翻滚开去,一道锋刃闪着寒光从他的肩膀划过, 剧烈的疼痛让他清醒了过来。
  朱羽照夜睁眼,看见一只一人多高的巨型蝎子横在他面前,利锯般的钳子凶狠地向他挥舞过来,他冷哼一声, 赤色的火焰无声无息地包裹过去, 巨蝎的钳子已经到了他的眼前,却在这须臾间化为灰烬。
  朱羽照夜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身来,黑色的碎甲片从他的身上簌簌剥落, 那是玄武重甲, 已经完全碎裂。他吐出了几口瘀血,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踉跄了两下才站稳身体。
  举目四望,荒野空寂, 黄沙砾石,烈风呼啸而过。天空中居然挂着两轮太阳,东方白日, 是刺目的惨白, 西方黑日,是诡异的漆黑,黑白双色的日光交错融化,天空呈现出一片混沌的苍灰色。温度炎灼,空气热得都扭曲起来, 仿佛水波一般游离不定,让人如同身在幻境。
  朱羽照夜用嘶哑的声音喊了一声:“琉光……”
  无人应答,这无边的黄沙苍野中,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天气极热,朱羽照夜却觉得浑身冰凉,他猛然生出双翼,展翅飞上天空。他的翅膀在空间裂缝中受损颇重,此刻用力振动,伤口崩裂开,血滴从半空中纷纷落下,黄沙下面悉悉索索地翻腾起来,无数奇形怪状的巨大爬虫纷纷钻了出来,贪婪地吮吸着这血液,它们之间互相厮杀争食着。
  翅膀剧痛,朱羽照夜恍如不觉,他在这片天空中一遍又一遍地逡巡着,声嘶力竭呼唤她的名字:“琉光!琉光!你在哪里?琉光!”
  空旷中只有他自己的回声,以及,风的呼啸。
  “琉光……”朱羽照夜喃喃地叫着,终于无力支撑,从空中跌落下来,一头栽倒在黄沙中。
  风卷着黄沙,烈日下,朱羽照夜的半边身体渐渐地被掩埋起来。
  周围的爬虫聚集过来,越是低阶的魔兽对于危险的警惕越是敏锐,它们犹豫着,蠢蠢欲动。一条双头蛇爬上前去,吐出信子试探着触碰黄沙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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