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除不了病根,任凭通天医术,也是无法。
    俞景行听出这是话里有话,当下微微垂眼,暗暗思量。
    病根不在我自己身上?
    顿一顿,俞景行斟酌开口,神医的意思是有人一直在下毒害我?
    这样的事,你应比外人更清楚。
    张神医一拂衣袖,懒懒道,信不信都在你,不信,从这儿出去便是,不送。
    当他被亲近的人强行灌下毒药之时,他早已明白有人要加害他。那个人将自己伪装得很好,且极能隐忍,以致于他前世从未怀疑、从不曾觉察。
    病是必然要治的。
    他这身子骨,这般毁损下去,不知能撑到什么时候。
    若不信,今日便不会来求神医了。
    俞景行离开座位,冲张神医深深鞠一躬道,只望张神医帮一帮晚辈。
    宋嘉月和俞景行离开之后,张神医立刻抓过小僮来问:我的肘花汤好了吗?我的酒糟肉好了吗?我的梅菜扣肉好了吗?
    不等小僮回答,他一甩衣袖,背着手:罢了,我亲去厨房瞧一瞧。张神医刚出正厅,迎面碰到叶明珠,视线却落在她身后丫鬟提着的食盒上。
    张神医笑眯眯让开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刚刚好。
    几个人过去膳厅。
    食盒里的吃食齐齐摆上桌,张神医迫不及待接过小僮递来的筷子,不顾形象挨道菜尝一尝,赞不绝口,片刻之后又漫不经心般问:为什么不让他们知道?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桌好菜,他才不会轻易答应帮姓俞的小子。
    叶明珠知道张神医是在说什么。
    没有任何犹豫。
    她平静回答张神医:没必要。
    也不是想要谁对她感恩戴德。
    她只知道,女人的日子难过,变成寡妇更是如此,能帮则帮。
    在张神医那里不好问、不好说。
    直到回府的路上,宋嘉月才对俞景行问出口。
    怎么样,张神医怎么说?
    宋嘉月一双眼睛瞅着坐在对面的俞景行,多少紧张出声。
    俞景行脸上看不出情绪。
    他垂着眼,冷冷淡淡摇一摇头,似不欲多说这些。
    宋嘉月见他如此,心里咯噔一声。
    如果连张神医都束手无策,看来这个人的病是真的没办法治好了
    毕竟原著里面对张神医的描述是可生死人,肉白骨。即便是太过夸张,但作者给张神医定性为举国都没有比他医术更厉害更精湛的存在。
    张神医都治不好的病,怎么指望其他人?
    因而再看俞景行,宋嘉月的眼神不自觉多了几分同情。
    太可怜了。
    这么可怜,自己多让一让他也是应该的。
    宋嘉月默默的想着。她明白生病这种事有多不好受。尤其当自己清楚病治不好,不得不一天一天数着日子过的时候,想活下去,又觉得每一天都煎熬。
    常言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宋嘉月宽慰他说,你不要太过伤心,也许等过一段时间会有别的转机,大家都不会放弃你的。
    俞景行沉默中听宋嘉月的这些温柔话语。心念一动,他说:嫁给我这样一个病秧子,终究太委屈你不若你我一纸和离书,好聚好散,你也能另寻良人。
    宋嘉月不意俞景行会说出这种话。
    她愣了一下,问:既如此,当初又何必答应这婚事?
    俞景行本是故意试探,想知道她如何说,未曾想轻易被反将一军。他轻抬眼皮,瞧着宋嘉月,脸上忽而露出个自嘲的笑:我也以为,都会好起来的。
    他虽在笑,但在宋嘉月的眼里,更像是被她的话刺伤。
    宋嘉月心有不忍,连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误会
    既有婚约,这件事便无对错之分。她看过小说,明明知道,原身起初是怎么都要嫁进宣平侯府的。如果当真有错,也不会只是俞景行一个人的错。
    何况,这是一个文字堆砌起来的小说世界。
    在这个世界之外,甚至有可以随便操控他们命运的存在。
    总之往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你好好调养身子才是正经。我以前曾经听说过,两个人得了同样的怪病,一个人嘻嘻哈哈照常过日子,一个愁眉苦脸、整日发愁叹气,结果心态好的那个便是比另外一个人活得长久。可见,面对这种事,心态也非常重要。
    唉声叹气是一天,谈笑风生也是一天,既然怎么都是过,又何必让自己整日陷在愁闷里呢?倘若不知前路如何,那便珍惜现在的每一刻,多陪一陪家人,多做一做自己喜欢的事,不是更好么?
    宋嘉月努力搜刮着自己肚子里的毒鸡汤。
    不知道说这些话有没有用处,反正得先安抚好俞景行。
    她倒不是抗拒和俞景行和离,而是如今处于人生地不熟的状态,又有一个董齐光虎视眈眈,侯府比外面更有安全感。等她混熟了、站住脚,再和离也不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