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先生冷笑了一声。
    是夜。
    如今仍是初春,胶州还没有回暖,客栈的住客们便早早安歇了下来,等到守夜人敲起梆子说一更到了时,客栈上几乎全都熄了灯,只有天上一上弦月发出清冷的光。
    突然一窗户对着不远处马棚的房间中,窗缝里有窸窸索索的响声,而床上正安睡的人本该听不到那么轻微的动静,可这客人似乎很是警觉,那么轻微的动静就惊醒了他。只是这位客人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等着可能有的歹人近前,而这位客人嘴唇微动,似乎是念念有词,也似乎是在说菩萨保佑之类的话。
    不一时,那从窗户中爬进来的歹人就了屋子,只见那歹人并未蒙面,肩上扛着一个锋利的矛戈,而他不做停留,直接冲着床边奔去,待掀开床帏就要将矛戈扎那客人个透心凉。
    等床帏被掀开,而说时迟那时快的,床上的客人一跃而起,朝着那扛着矛戈的歹人大声念了几句叫人听不懂的话,还伴随着手势,就好像他是在念咒语一般,然而出乎意料的事情出现了,这位客人念过这咒语后,那扛着矛戈的歹人竟然没有任何变化,仍旧端着那锋利的矛戈朝他刺过来。
    啊这位客人险些被刺中,在惊慌失措下他本能的喊叫起来,救命啊!
    这一声嚎叫可如同响雷般,在静谧的夜空中炸开。掌柜的首先被惊醒,他连忙点上了油灯,招呼着伙计一起去瞧个究竟,只是他们还得有好几步路才能赶过来,而这位遭遇歹人的客人可是命在瞬息啊。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银光闪闪的剑无人持而飞来,挡住了那歹人的一击,转瞬又击出一记,正中那歹人脖颈。更离奇的事情发生了,那个和常人无异的歹人应击倒地,竟缩小成了个巴掌大的纸人,而那纸人的头和身体已经被划开了。
    客人:!!
    不等这个看似倒霉的客人反应过来,飞剑的主人已飘忽而至,并厉声问道:所以你就是用那等咒术,将城中失踪女子变成牲畜的?
    客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时店掌柜和伙计也赶到了,还有其他住客栈的客人。掌柜的看看持剑的道士,再看看惊慌失措的另一个赶着几头驴子的老实人,便壮起胆子问持剑的道士:敢问小道长,这其中可是有什么误会?
    那老实人模样的客人瑟缩道:小老儿也不知怎的就得罪了这位道长
    可惜还不等他倒打一耙完,提着灯笼的伙计就惶恐地尖叫起来:掌柜的!
    有鬼啊!
    只见一个脸孔黑得像煤炭,眼睛里闪烁着黄光的怪物穿墙而来,那怪物有房檐那么高,在昏暗的月光下,再被也不那么明亮的灯笼一照,更像是狰狞的巨鬼。不,那在客栈中的绝大多数人看来就是个恶鬼,他们几乎都要吓尿了,或者正在吓尿的路上。再看那巨鬼,他手中持了一把弓,腰间还插着箭,发出像牛喘息一样的声音,而不待他动作,持剑的林宁就对那看似老实巴交的客人说:他是冲着你来的,如果你不想死,就告诉我该如何解咒。
    那老实人已经怂了,闻言忙不迭道:水,给它们喝水就行了!快救我,快啊!
    说话间,那手持弓箭的恶鬼已来到近前,可不知是这会儿在他眼前的人不止一个,还是他畏惧着龙吟剑,竟硬生生停在了当场,稍后才记起他是别驱使来的,这才弯弓朝着呆愣在当场的老实人射出一箭,老实人哭天喊地:道长,快让它停下来啊,我给你磕头了!
    其他东躲西藏的人这会儿也要喊娘了,听到那老实人的哭喊,头恨不能跟着点到地上去。
    林宁一撇嘴:这可不是我派来的。
    话虽这么说,林宁还是挥动了手中的龙吟剑,只一招就将那巨鬼打倒在地,而奇怪的是那巨鬼倒地时,并没有发出很沉重的声音,而是像是木头落地发出的那种声音。
    掌柜的战战兢兢地提起灯笼一瞧,倒吸一口气,原来那巨鬼倒地后就变成了一个木偶,有寻常人那么高,而且面部部位是个脸谱,只那脸谱刻画得十分狰狞可怖,叫人看着还是觉得心砰砰直跳。
    林宁这时道:掌柜的,可否取一桶水来?
    掌柜的点头如蒜捣:好好好!
    径自去了厨房提了一木桶的水来,一改先前对林宁的怀疑,殷切不已道:道长,这些可够了?
    林宁点了点头,就抬手将木桶送到马棚中,叫那老实人带来的几只青壮的驴子喝了。其他客人探头窥视,见状还一头雾水,再下一刻那几只青壮的驴子在地上打起滚来,尘土飞扬中,竟是变成了几个女子。
    众人:!!!
    掌柜的:!!
    一个伙计却惊呼出声:这不是三娘子吗?三娘子正是其中唯一一个没有梳起妇人髻的年轻姑娘,如今被店伙计认出来后,她双眼立刻流出眼泪来,跟着点头不已。
    其他妇人也是眼泪直流。
    掌柜的此时也看明白了,立刻目光不善地看向那老实人:原来你是那拐子!
    拐子不敢怒也不敢言。
    客栈中住得多是走南闯北的商贩,他们这会儿见没有危险了,胆子也跟着回来了,有一商贩沉吟道:我听说在南边有一种巫术,叫造畜,就是能把人变成牲畜我原先还以为只是朋友胡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其他人也啧啧称奇。
    林宁只从一本书上看过这种巫术,知道这种巫术的名字,只是这种巫术的解法,往往只有施法的人才知道,而且还是不定的,所以她才没有在锁定嫌疑人后就立刻动手,而是选择了将计就计。
    至于为什么说是将计就计?只能说无论是那纸人变成的歹人,还是这木偶幻化的巨鬼都是冲着她来的。那个算命先生对她有歹意不说,还跟踪了她一路,更有在那大宅院中,胡万福也和他提起过胶州城中有鬼怪作祟,且那鬼怪害死了一个抠门的富户,官府还说是强盗做的怪这就和先前在小茶馆中,那些人说的算命先生算准一人三日内必死无疑,而他当真在第三日就死在强盗手上一事对上了号。
    想来是那算命先生算她三日内必死无疑,不是算出来的,而是他自己会派出杀手,来确保她一定会死,好叫其他人知道他卜卦是如此的灵验。
    这么想着,林宁眯了眯眼睛,瞧了瞧不远处的纸人和木偶,尔后偏头对掌柜的说:既然拐走几位女居士的恶人已寻到,那合该将他扭送到衙门才是。说来林宁先前在小河沟岸边看到的蹄印,便是驴的蹄印,这再综合下她先前听三娘子她娘说的,便让林宁想起了还有造畜这一可能。
    掌柜的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
    林宁又道:对了,掌柜的,我还有一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