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洪顺解释道:“今年的西瓜种子,不是去年留下来的,是我二伯从农场那儿给我寄过来的良种,因为没种过,所以之前没有告诉你们,我也没料到,它能长这么好,味道很甜,水分很足,上午的时候我在水井里放了一个,刚才吃完午饭打开了,你们进屋来尝尝。”
    “让你说的,我都想立即吃上了。”刘军迫不及待道,还没吃午饭,他早就饿了。
    西瓜是个稀罕物,在他们这一片,种的西瓜,个头小,种的人很少,自留地种菜都不够,哪会种这种不顶饿的瓜,在乡下这两年,他只在洪顺家吃过几回,今年在城里,也只吃过一回,还是他爸单位发的福利。
    既然西瓜大丰收,刘军也就不和他讲客气。
    刘艳没急着进屋,看了这一片西瓜地,又看了下另一片香瓜地,一条藤上,长了六七个,有青的有白的,还有在打花骨朵儿,长势特别喜人,心里不由美滋滋的,她记着,她家后院那块地,当初是一样的种苗,刘老头是个勤快的,又是种地的好手,长出来的西瓜和香瓜,一定不会比洪家这块地儿少。
    想到这趟回来,还能带上几个大西瓜,她心里乐不可吱。
    很快,大哥刘军喊她进屋吃西瓜,她没再逗留,小跑进了屋,两人已经把西瓜切好,放在圆形簸箕里,瓜瓤鲜红多汁,看起来就很有味口,大哥已经先吃上了,刘艳走过去,拿了一块,触手温凉,咬了一口,汁液丰沛,一股沁心的甜涌入喉间。
    大夏天,没有比吃冰过的西瓜,更使人冰凉爽心的了。
    刘艳一口气吃了三块,速度才慢下来,看到大哥刘军一边吃还一边吐籽,面前一堆黑籽,不像她,她吃西瓜,从来不吐籽,连籽一块儿吃掉。
    怎么看,她比大哥更像个糙汉子。
    等吃完西瓜,刘艳又跑到院子里去,时不时留意她爸和她爷的动向,有没有从生产队出来,因为中午的太阳很大,她站在东南角的野葡萄藤底下躲荫,洪家的这株野葡萄藤,每年都挂满了累累果子,一吊一吊的很饱满,十分好看。
    只是中看不中吃,果子特别酸,哪怕熟得呈乌紫色,也能酸死人。
    除了第一年,后来她再没有碰过了。
    “艳儿,你来了。”
    “洪奶奶。”刘艳回头,看到走过来和她打招呼的洪奶奶,十分惊讶,忙喊了一声,不怪她吃惊,每回来洪家,除了刚好碰上外,她还从来没见过,像现在这样,洪奶奶主动从自己房间里走出来。
    这两年,因为大哥的缘故,虽常来洪家,但见到洪奶奶的次数很少。
    在她印象中,洪奶奶是个极为精致的老太太,一如此刻见到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穿着件霜色绣花旗袍,仿佛时空错乱,刚从民国小巷里走出来的人,与当下的社会环境格格不入。
    刘艳常想,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老太太才会常待在屋子里不出门。
    又听老太太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妈回来了没?”
    “今天上午回来的,我妈工作走不开,没有回来,只我爸带了我们兄妹三人回来。”刘艳回过神来,忙回道。
    “好久没见到你妈了,我还想着和你妈说说话。”
    刘艳一听这话,心里更加吃惊了,她可不觉得,她妈和老太太有什么共同语言,只好尴笑道:“以后会有机会的。”
    “你们什么时候走呀?”
    “等会儿吃完午饭就走。”
    “这么快!”洪老太太明显有些讶异,“难得回来一趟,怎么不多待几天?”
    刘艳只好解释道:“我爸明天还要上班,过一周学校就要开学了,我和哥哥要上学,没时间在乡下多待。”再说了,真留下来,还不招胡老太嫌弃。
    “上学好呀,你们在市里哪所学校念书呀?”
    “我和二哥在师大附小,大哥在附中……”
    “你们在说什么?”洪顺突然走过来。打断了刘艳的话,又看了眼洪老太太,“奶奶,您怎么从屋子里出来了?”
    “怎么?我不能出来?”洪老太太笑问道,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家孙子。
    洪顺抿了抿嘴否认,“不是,孙儿没有这个意思。”
    刘艳抬头望向后头跟过来的大哥刘军,很显然,刚才洪顺是临时急忙跑出来的,而且祖孙俩人的对话,有些不对劲,今天不仅洪老太太奇怪,就连洪顺也有些奇怪,仿佛在防备他奶奶似的。
    “军子,艳儿,你们俩还没吃午饭,我就不留你们多待了,你们先回去吧,别错过了家里的午饭才好。”洪顺说这话时,很不自在,眼睛都没敢看刘军和刘艳兄妹俩人,大约是头一回做赶客的活。
    刘艳见大哥刘军似乎猜到了什么,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哎,好,我下次有时间回来,再来看你。”又朝洪奶奶道了句,“洪奶奶,我们先走了。”说完,拉起妹妹刘艳的手,往外走。
    刚走到院门口,身后传来洪顺的一声等等。
    俩人回转身,只见洪顺走过来说道:“我给你们摘两个西瓜,你们带回去吃吧。”
    “不用,你忘了,我们家后院也种了。”
    话音一落,刘艳见洪顺的脸色陡然一变,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今年我家种得多,我和奶奶俩人也吃不完,你们别讲客气了,嗯……还有,之前,我好像隐隐听说,你奶拔掉了西瓜藤做猪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