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将这番话转述给咏微时,咏微有所迟疑,尚不能笃定母亲是真有此意,还是刻意安抚,不敢随意告知,万一李侍尧并无此意,不愿冒险,她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
    实则李侍尧看罢信后颇为震惊,自从晓得咏薇留在宫中之后,他便知自己和她已经断了缘分,此生应是再无相见之机,未料她竟为了他而冒这样的风险!
    她对他的情意,已深重到超乎他的想象!如今她既已归家,那他自当尽快去提亲,再不能错失这个机会!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写一封回信,好让咏薇安心。
    写完信后,他按照咏薇的嘱咐,来到她家后巷,他立在巷口,命自己的书童进去敲后门找蔷儿,昨儿个蔷儿特地交代过守门人,说是最近会有亲戚来找,请他务必告知一声,还给他塞了好处。
    是以守门人并未怀疑什么,只当他是蔷儿的亲眷,进去传话。
    目睹蔷儿顺利拿到信笺,李侍尧这才放心的离去。
    收到信的蔷儿心惊胆战地将信揣好,匆匆赶回去交给表姑娘。咏薇拆开信一看,不由惊呼出声,
    “他……他说要来提亲!这可怎么办?阿玛肯定不会答应吧?”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嘛!东珊已然能想象出那场面,“会答应才怪,指不定还要拿扫帚撵他呢!”
    咏薇也晓得这事儿不好办,之前一直隐瞒着,她总期盼着能有一个公开的契机,如今李侍尧终于要摊明,她又有些恐慌,害怕会受到父母长辈的轮番训责。
    但这条路本就是坎坷途,不可能得到长辈的祝福和支持,这些艰难险阻她无法规避,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
    表姐忧愁叹息,东珊来到架子旁,揭开灯罩,将信置于烈烈火焰之上,信笺瞬时被火燎燃,化为灰烬。
    烧毁之后,东珊才又回到床畔,劝她别那么紧张,“这事儿不是一日两日就能解决的,往后要顾虑的还多着呢!你已经为他放弃入宫,该做的你都做了,接下来该看他的表现,看他是否有那么能力让姨丈同意这桩婚事。”
    是啊!这路她已经劈开,至于能不能走下去,能走多远,就要看李侍尧的能耐和决心了。
    婚姻大事非同小可,李侍尧做此决定得先知会自己的父亲,李元亮得知儿子想娶海望的女儿,头一个反应便是他在异想天开,
    “咱们祖上虽有伯爵的封号,终究还是汉军旗,你若要娶普通的满洲姑娘,兴许还有希望,但海大人可是军机处的,皇上身边的重臣,他的女儿即使不入后宫,也有诸多贵族抢着想娶,你还是不要去掺和,以免被人笑话!”
    满怀信心的李侍尧尚未行动就被父亲浇了一盆冷水,心下不悦地望向窗外那片葱郁的竹林,
    “旁人瞧不起咱们也就罢了,怎的连爹您也妄自菲薄?”
    李元亮他要面子啊!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儿子一旦提亲被拒,往后他再见海望岂不尴尬?
    “人贵有自知之明,我是不希望被海大人嘲笑咱们不自量力。”
    原来父亲是怕他失败才不看好此举,为博取父亲的支持,李侍尧只好对父亲道出实情,说他和咏微其实两情相悦,咏微之所以会出宫也是为他,
    “爹,咏微心属孩儿,绝不会嫁给旁人,所以孩儿还是有机会的,还请爹爹支持孩儿,差媒人去她家提亲,如若不能娶她为妻,我此生将引以为憾!”
    这两孩子居然早已相识,还情根深种?捋着胡须,李元亮不禁在想,若果真如此,那提亲倒也未尝不可,毕竟海望在朝中人脉甚广,颇有影响力,若然能与之结为亲家,对儿子的仕途定有帮助。
    思及此,李元亮再不反对,遂命夫人张罗找媒人提亲一事。
    海望虽恼恨女儿的任性之举,但事已至此,没有回头路,他只能尽力为女儿物色一个好夫婿。
    怎奈咏微被遣送回府的消息一传开,原先那些想娶她做媳妇儿的人家便改了态度,开始猜测这姑娘到底是出了什么岔子。
    一打听不得了,说什么的都有,原本普通的红疹被传得越来越严重,甚至有人说她容颜有损,以致于那些高官贵族都不敢差媒人上门提亲。
    现下总算有个媒人过来,海望自当亲自招待,但一听说对方是正白旗汉军副都统李元亮的儿子,当即僵了笑意,不屑哼笑,
    “汉军旗的人来本官家中提亲?这可真是奇闻呐!”
    眼瞅着海大人不情愿,媒人也觉难办,但既然收了李家的银子,应承了此事就要尽心去办,遂赔笑道:
    “大人,这汉军旗也是八旗子弟,可以与满洲八旗通婚,再者说,李大人的祖父是先帝亲封的昭信伯,倒也有爵位在身,不算辱没令千金吧?”
    若是满洲人,这事儿还有商量的余地,汉军旗的,海望根本不会考虑,尽管媒人好话说尽,磨破嘴皮子,海望也没有松口的意思,也没说让她回去等消息,直接就给拒绝了!
    明摆着没希望,媒人也就没再坚持,回去后将海大人的态度一五一十地告知李大人,李元亮只觉面上无光,不愿再管此事,李侍尧却仍旧坚持,目光无比坚毅,发誓一定要娶咏微。
    媒人不愿再去碰钉子,推了此事,李侍尧便打算亲自去拜见海大人,向他表明自己的决心,旁人越是不看好,他越是要努力尝试,证明自己有这个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