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指间,五六日过去了,眼瞅着春季过了半,空气里的暖意一天比一天浓重起来。
    景阳宫东侧院里,有些早春的花儿谢了,落得一地。走在上面仿佛一层软垫似的,小芬子要扫,吉灵没让,说是铺着挺好看的,留几天看看再说。
    抄手游廊上的藤蔓这时候脱去了早春的嫩绿色,越发浓绿苍翠起来。
    七喜陪着吉灵在里屋里选给年妃娘娘贺寿的祝礼,碧雪和胭脂也在旁边。
    选来选去,吉灵似乎都不太满意,她双手抱在胸前,对着一堆绫罗锦绣发愁。
    翊坤宫里,什么珍稀料子没有?许多都是年大将军门人送来的布料,说句僭越的话,有的便是皇后宫里也不见的有呢。更何况她小小的一个贵人。
    那么,从皇上赏赐的东西里挑一样?
    不行,这不是赤裸裸的拉仇恨吗!
    再说了,皇上要是看见他送给自己的礼物被摆在了翊坤宫,一定也不高兴。
    吉灵断然否决了这个方案。
    七喜低声道:“主子,奴才听茉莉说,懋嫔娘娘可是从年头开始,就给年妃娘娘准备了好大一副山水刺绣,足足熬了多少个晚上呢,眼睛都是红的,。还有宁妃娘娘、裕妃娘娘……都绣了年妃娘娘最喜欢的花鸟样子。”。
    吉灵看了七喜一眼,这姑娘言下之意,难不成是让她也给年妃这么花心血准备??
    不不……对于她这么懒的人,是绝对不可能这样花心血的。
    “送银子吧。”,吉灵直接小手一挥,干脆利落地对七喜道。
    千错万错,红包不错。
    本来宫里妃嫔过生辰,内务府也会代表皇上送银子过来。
    她一个小小贵人,将自己积攒的月例银子孝敬年妃娘娘,难道还不够有诚意吗。
    想了个合适的数目,吉灵又让七喜从箱子里寻来些淡淡粉色的软丝罗,让她将每一锭银子包裹起来,最后扎成一朵朵花的形状。
    她又让七喜给每一朵花穿上丝线,挂在一盆盆景小树上,猛的看去,倒好像一树桃花,灿若云霞。
    晚上伺候吉灵洗浴的时候,七喜帮着吉灵拆卸头上的珠环,接着梳发、脱鞋、脱袜、脱衣。
    胭脂提着一桶热水从小厨房送出来,一路上小步急走,仍然难免有水滴溅出。
    胭脂刚走到门口,要送水进去,却听见里面传来吉灵气急败坏的声音:“你怎能这般不小心!”。
    她心下一动,立刻停下了刚刚要掀起垫子的手。
    另一个新来的宫女是没有资格伺候吉贵人洗浴的,碧雪这会儿又去拿泡澡的花瓣去了,屋子里还能有谁?自然是七喜。
    胭脂虽然来的时间很短,但也看得出来:吉贵人对七喜是颇为信任依赖的,甚至可以说是疼爱,平日里她对七喜讲话,绝少见到这样的语气。
    七喜做错什么事了?
    胭脂将耳朵贴在帘子上,就听见吉灵明显是压着怒气,道:“你以为本贵人得宠容易?本贵人还不是揣摩着皇上的喜好,一点点挣出来的前程!你竟然……你……竟然这般大意!”。
    胭脂听着这话没头没尾,思忖了一下,回头见碧雪还没过来,便轻轻挑起帘子一条缝,向里面看去。
    第45章 钓鱼
    胭脂便看见屋里梳妆台前,吉灵侧坐着在镜前。
    她一只手搭在镜台上,一只手指着衣架上,一片轻云薄烟一般的衣裳,痛心疾首地道:“这雪缎最为脆弱,当初内务府送来的时候,就说要防着蠹虫蛀咬,我也对你千叮咛万嘱咐,结果你看看……!”。
    她将那件衣裳扬手向地上一掷。
    胭脂只见那衣裳犹如一片淡雪青色的云烟,轻柔地落在地上,可见这件衣裳材质如何纤柔,想必布料也脆弱。
    七喜一脸惶恐,不敢分辨什么,只是连声道:“主子!都是奴才疏忽了!奴才罪该万死!”,她说完就跪下了,捡起那件衣服,抖着手对着灯火举起察看,满脸焦虑之色。
    胭脂这时候也看得分明。
    那衣服后肩前胸处,有十几处洞眼。
    有的大一些,有的小一些,分布很不规律,看着便像是虫子咬的。
    若只是一两个洞,或许还能遮掩一下,但是这衣服被咬成这样,的的确确是不能穿了。
    想来必定是七喜保管不善,没有在衣箱里放上熏香,也没有在天气好的时候,及时地把衣服拿出来吹吹风,晒一晒,自然生了蠹虫。
    七喜小心翼翼地道:“主子,要不咱们花点银子,请针线房的嬷嬷们帮忙想想办法,兴许还能修补!”。
    吉灵顿足道:“这么轻柔漂亮的料子,坏了便是坏了,若是缝缝补补,能否恢复原貌暂且不说。本贵人穿着这样缝补过的衣服去翊坤宫,便是对年妃娘娘生辰的大不敬!若是有人借题发挥,那就糟糕了!”。
    胭脂恍然大悟:原来这件衣服是吉贵人准备去年妃生辰宴,出风头穿的!
    七喜一脸自责,胭脂从侧面看过去,就见她抽了抽鼻子,已经是要哭出来一般,喃喃道:“主子,要不……要不咱们换一件衣裳吧!年妃娘娘生辰,主子非得穿这件么?”。
    吉灵听见这话,摇头道:“你说得容易,唉!要知道年妃娘娘生日,皇上多半会来,到时候各宫妃嫔,个个都会使出千百般本事打扮起来,我也不能落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