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npc在何星文这里, 就只是一串数字。
    但就算是一串数字, 何星文也喜欢更大的数字,而不是不断缩小的数字。
    在此之前,何星文从未想过, 游戏里那些从未在意的战争放在现实中, 会如此富有重量。
    “不管什么时候,人类都不该将其他人的死视作理所当然。”何星文将视线从数字上挪开:“果然还是玩家最好用。”
    起码他们在这个世界,不具有死亡的机会。
    光影安静的站在他身旁, 闻言一板一眼道:“但只有玩家,是不行的。”他对何星文道:“他们太弱了, 哪怕有‘游戏主控制台’给他们开挂,哪怕有成长的潜力,但对这个世界来说, 他们依旧太弱了。”
    何星文:“但他们不会死。”
    系统理解何星文对死亡的看法,作为一个正常地球人类,他接受的文化让他敬畏死亡,珍惜生命。
    “我尊重您的所有选择。”系统没打算说服何星文,又或者是要求何星文改变观念,这不是什么大事,就算何星文坚持在接下来所有的冲突中都用玩家作为战争的一份子,也不会影响最终结果。
    系统在此刻出声,只是为了履行他的职责——他有义务告知何星文最优解。
    “我很喜欢华国文化中的一句话,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系统道:“您的子民对于死亡的态度,跟您不一样。”
    “所以,如果他们坦然赴死,我就应该尊重他们的选择?”
    “这不是坦然赴死,”系统纠正何星文的错误:“这是为了荣誉而战。”
    光影的声音十分温和:“您拥有崇高的品德,这一点毋庸置疑。但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活着,是为了强大;有些人活着,是为了尊严;而有些人活着,是为了荣誉……这个世界上的智慧生物,为了活着而活着的那部分,早就在黑暗时代死光了。”
    何星文抿紧唇,目光重新落回铺天盖地的金光上,稳定下跌的数字,在某一刻忽而停了下来,再也没有变化。
    “您看,他们获得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光影靠近何星文,对他道:“他们战胜了强大的敌人,他们带回了胜利以及荣誉。”
    何星文皱着的眉松开了些,侧头看向系统:“你……”
    他停下话,盯着近在咫尺的系统,不知不觉的再度皱起了眉。
    虚幻的光影就在他身侧,近到稍稍侧头,就能呼吸相接的地步——当然系统作为一个虚幻的光影,不具有呼吸的功能,自然也不可能让何星文感知到他的气息。
    但……还是太近了。
    系统等了片刻,没等到何星文的下文,不由露出了个疑惑的语气:“我?”
    他看起来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事实上,在这一刻之前,何星文也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但在这一刻,就像是突然意识到了对方强烈的存在感一般,对方跟他之间的距离忽而变得无比显眼,让他的注意力瞬间落在了这之上。
    系统没在意何星文的注视,他的数据库仍在运算着方才的对话,开解何星文对npc死亡的在意:“如果他们没有出战的机会,那他们也不会有获得这一切的机会,您确定这是他们想要的吗?”
    系统看向何星文,明明是看不清的表情,但何星文楞是从对方的这个动作中察觉了对方的认真。
    系统一贯如此,他在意何星文在意的一切。
    这是他们想要的吗?拥有自然死亡的机会,拥有平凡无奇的人生,在无人在意的时光中垂垂老矣?
    还是在战争中赢回胜利?在鲜血和死亡中证明自己?
    生活在安逸时代的何星文选择前者,而从未拥有过真正安逸的异世界人民,选择后者。
    这些念头飘过脑海,何星文的注意力并没有集中在方才那个话题上,人类容易生出感触,但人类也更容易转移注意力。
    系统的话没得到何星文的反馈,系统习以为常,他跟何星文之间,占据主导权的,始终是何星文。
    对方拥有是否采纳他的建议的权利,也同样拥有在任何时候结束对话的权利。
    这或许会让智慧生物生出什么想法,但不会让智能生物动摇。
    规则是智能生物诞生的基础,他们习惯于遵守规则。
    系统默认何星文结束了对话,他朝后退了一步,站在他习惯的位置——何星文身后,注视着何星文。
    在他拥有可以被何星文看到的形态时,他就习惯于站在何星文身后,沉默的注视何星文。
    在无数次何星文跟其他人对话的时候,系统就站在这里,等着何星文需要他的时候,再朝前迈出那一步。
    重复过无数次的动作,在此刻,何星文觉得有些别扭,就像是突然意识到系统方才靠得太近了一般,他现在觉得哪哪都很不对劲。
    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一定有什么被我疏忽了。
    何星文左思右想,还是没找到那根细微的线头,最后愤怒的挠头,将问题抛给了系统:“你刚才……是不是靠的太近了?”
    系统有些茫然:“有吗?”
    他回顾了下自己的数据库,确认当时的距离对于何星文来说,应该是一个恰好的安全距离——何星文从未对这个距离表示过任何意见。
    “我一直站得这么近。”系统没明白何星文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但解决问题的办法倒是第一时间出现了:“如果您觉得太近了的话,需要我站远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