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人跑这么快,倒不是为了躲避攻击,而是为了在落生叶死亡前, 为它找到一个合适的生存环境。
    但这显然有些困难, 这片被王国定义的绿洲,处处充斥了植物的身影,所以树人继续移动中。
    情况不太妙, 何星文眨了眨眼,得出这个结论。
    飞快移动的树人察觉到了什么, 他的一半根须正在迅速消失,以一种奇异的被擦除的姿态循序渐进,蔓延至树人的另一部分躯干。
    德鲁伊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这甚至不能称得上是攻击, 世界上不应该存在这种,无法察觉、无法反抗甚至无法找到攻击者的攻击。
    但毋庸置疑,这确实是来自不明存在的攻击——源于国王曾经一再给予的提醒“不要违反王国法律”。
    一视同仁的危险惩罚。
    林肯深吸了口气,对国王平静面对一切存在的底气有了一个直观的了解。
    如果找不到攻击者,找不到反抗方式,那人们又该如何来阻止、反抗这种攻击呢?
    正如恶魔所说,所有智慧生物都该敬佩国王高尚的道德品德。
    对方手里握着太多足以让他做到一切的筹码,但对方却以与之不相衬的克制,向他们展示了他的友善。
    在不了解他能做到什么地步之前,人们觉得他傲慢。
    在了解他能做到什么地步之后,人们才感受到他的友善。
    在那一刻,林肯等待着傲慢给予他的惩罚。
    树人没有为此惊慌,植物对生与死的认知与生物不同,他甚至还能安抚因为这个异变而产生激烈情绪变化的德鲁伊们。
    在极为短暂的那一刹那,何星文垂下眼,世界扭曲,复杂的色彩被肆意涂抹,勾勒出混乱和绚丽构建的虚无。
    空间感、时间感甚至于活着的认知一并失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序以及无处不在的呓语。
    随着含糊的呓语声逐渐清晰,也意味着何星文彻底进入了半位面。
    一个个大小不同的光晕散落在虚无上,随着何星文的出现而重叠在何星文所在之处。
    呓语随之变得极为响亮。
    “伟大的存在……”
    “无处不在……”
    “永恒的信仰……”
    “不生不灭,永生永灭……”
    震耳欲聋的声音回荡在何星文的感知中,再一次遇到这个场景,何星文十分淡定,甚至还能抽空分辨半位面的变化。
    没有变化。
    你不能指望虚无会发生变化,就像是时间不会因为你的行为而停止流逝一般,这些客观存在亘古不变。
    震耳欲聋的声音仍在回荡,根据何星文对他们的了解,他放弃了跟他们沟通这种不切实际的行为,转而寻找神圣卫队正在进行的攻击。
    既然他们是在半位面发起的攻击,那在这里总能找到他们是如何攻击的吧?
    光晕散发出深浅不一的色彩,因为他的出现而层层叠叠的靠近。
    除此之外,混乱、无序的虚无中显然找不到任何能以秩序命名的行为。
    妄图在半位面找到神圣卫队攻击方式的何星文就像是小学生试图解开哥德巴赫猜想一样,连题干都无法看懂。
    他对半位面一无所知,对以太的认知还不如法师们深入。
    何星文什么都没找到,只好改变方式,谨慎用词:“停止对植物树人的攻击。”
    他的话音刚落,无数光晕中的某个光晕停顿了一秒,将某个被染上它的色彩的光球吐了出来。
    光球晃悠悠的离开了它的覆盖范围,不规律的闪烁了几秒,然后重新融入了虚无之中。
    何星文闭了闭眼,虚无从感知中迅速消失,真实且规律的一切重新被感知。
    在另一处,迅速蔓延的抹除痕迹忽而放缓了,直至突兀停止。
    被抹去了一半痕迹的树人此刻的模样有些奇怪,他的根须完全消失了,大半的树干也消失了,残留了一小半的树干和树冠,就像是一颗被大刀阔斧的砍成两半的树木一样,是正常情况下,怎么看都不可能活下来的模样。
    但鉴于树人特殊的存在形式,这不会对他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只需要给他一点时间,植物就重新会长出枝叶和根须,在阳光和水分的滋润下变回原来的模样。
    这也是树人为什么危险的原因,他们具有极强的生存能力,除非一次性彻底毁灭树人,不然任何伤害对树人来说都没有用处。
    树人的枝干下方重新催生出小小的根系,支撑起对方前行的步伐。
    值得一提的是,即使是在方才突发性的状况下,落生叶依旧被树人好好保存着。
    树人在原地停顿了几秒,德鲁伊再次跟他进行了沟通,这次,他们达成了一致。
    *
    “感谢您的宽容。”林肯对何星文道:“很遗憾它依旧发生了,但我们并不是有意违背王国的法律,正如您所看到的……”
    林肯侧身将身后矮了一大截的树人让了出来,为何星文展示树人枝丫上牢牢支撑着的落生叶:“它濒临死亡,阿诺只是想救它……”
    远处仍在施工的建筑工地显然让树人十分不适应,虽然很难从他身上看出任何表情的变化,但他偏向建筑工地那一侧的枝丫已经忍不住全往另一边撇了,鲜明的展现了他的喜好。
    “我知道。”何星文看了眼树人:“何况他已经付出了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