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讨论舒清辉的却不止他们几个人虽说蒋璇入宫是太后搭的梯子,但落在外头眼中,这女人到底是谁家的人,送进去谁家得利,那是不必多说的。
    毕竟太后娘娘她老人家虽然现如今母家势微,但背靠宗亲,实在不需要用这种办法去讨好儿子。
    后面为了这个话题争论不休的大多都是没资格参加宫宴的人,广场前排好的队列中间仿若有一道分水岭,后头聊得热热闹闹,前后倒是鸦雀无声,一个个站得笔直。
    身处于话题中心的舒清辉今日安静得过分了,他沉默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微微垂着眼,盯着面前的青砖缝隙,对身后的动静视若不见,仿佛议论的不是他一般。
    他昨晚便是这副死气沉沉的德行,无论是蒋璇登场还是被宁衍带走,他都这样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像个木头桩子。
    江晓寒侧过头瞧了他几眼,笑了笑,意味不明地开口搭话道:恭喜舒大人啊。
    舒清辉终于从那种神游的状态里缓慢的回过了神,他抬头瞧向江晓寒,缓缓点了点头:倒也没什么恭喜的,为陛下分忧,是臣子的职责。
    死猪不怕开水烫,一旁的谢珏想。
    他的人天不亮便往西北方向去了,凭着谢家的面子和那边西北联防的手段,不出半个月,那头就应有消息传回来了。
    何苦要晚节不保,谢将军想。
    替阮茵办事,将蒋璇秘密带进宫,差点当场给了宁衍一个难堪这事后都没法遮掩,几乎等于向宁衍宣布他已经站在了阮茵那一边。于是舒大人大约也是破罐子破摔,也不准备在宁衍面前挣扎了,只安安分分地当个缩头乌龟,省的被宁衍抓住了把柄发落了。
    这舒川一死,舒家怎么成这样了,谢珏想,明明当年那势头比江晓寒家还要高三分,现在居然变得这么不上台面,居然还能被阮茵拿捏走。
    谢将军平日里不怎么在京中跟文臣打交道,压根没想过把柄这回事儿,只当是舒清辉自己脑子发热,被连蒙带骗拐上的贼船。
    还是要恭喜的。江晓寒理了理袖子,好以整暇地道:陛下后宫收了新人,后位却还空置,总是要早日大婚,礼节上才好说得过去我便提前恭喜舒大人,祝早日免职了。
    舒清辉下意识窜起一股火儿,还没来得及反唇相讥,才反应过来江晓寒说的是他家另一位舒大人。
    舒秋雨若是被免职,那其实是件好事代表着她即将入主中宫,成为皇后。
    但是江大人为人时不时有些缺德,好好一句吉祥话,非让他说得像是骂人一样。
    而面前这位舒大人被骂了还不能反驳,实在气得要死。
    江大人倒也不必这样着急。舒清辉到底还是那个舒清辉,哪怕再想藏着尾巴装低调,性子也放在那。他忍得实在难受,便忍不住道:陛下既已及冠,日后少不得充盈后宫,江大人家的女儿也正当妙龄,保不齐那天与秋儿共同侍君,到时候也不必互相恭喜来去的了。
    舒清辉话说得阴阳怪气,本意是想戳戳江晓寒的肺管子,提醒一下他那身负武功的女儿早已与后宫无缘,谁知道江大人不走寻常路,听了这话非但没觉得嫉妒,反而还挺高兴。
    那就不必了。江晓寒真心实意地说:从小也没指着她养家,这些年将她养的性子跳脱,也不懂规矩,便实在不敢往宫内送了。
    舒清辉:
    这是指着鼻子骂他卖女儿呢?
    舒清辉说几句输几句,气得胸口直疼,谢珏站在另一排武将队列里,憋笑憋得异常辛苦。
    好在这种没营养的斗嘴并没有持续多久,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上朝的时辰。殿门大开,方才还在闲聊的群臣顿时噤声,规规矩矩地站好,排着队进了殿。
    朝上暂且安定片刻,然而这股传言之风却未曾停止,刮得又快又细致,别说是有心探听之人,就连未曾去赴宴上朝,一天到晚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宁怀瑾都听见了消息。
    听见消息时,他正对着桌上那张牛角弓黯然神伤这份及冠礼错过了唯一能出手的时机,便没了再见天日的由头。就算以后他跟宁衍重修于好,恐怕也没名目拿出来送他了。
    宁怀瑾摸着这张触手温润的弓,实在很有些惋惜。
    王爷!
    可惜卫霁不太会看场合,也不管他心里千般滋味如何翻覆,咋咋呼呼地就从外头冲了进来,把宁怀瑾好不容易聚起来那点惆怅冲了个一干二净。
    什么事。宁怀瑾说着一抬头,正瞧见卫霁那张红光满面的脸,他笑得见牙不见眼,活像是朵皱皱巴巴的芍药花。
    宁怀瑾:
    他沉默了片刻,低下头将那张弓放回木盒里,随口问:你要娶媳妇儿了?
    什卫霁一愣,随即羞恼道:不是小的要娶媳妇儿,是陛下!
    宁怀瑾手一抖,牛角弓便磕在木盒边缘,他像是被这细小的碰撞声惊着了,浑身一个激灵。
    哎哟,这怎么还吓着了。卫霁说连忙从他手里接过弓,好模好样地放好了,盖上了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