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

  景仲往上拉了拉被子,唇角一勾,顺着她的话说:“别的以后再说,我现在有一场硬仗要打。”
  画溪懵了一下,那人拉着她的手往下滑,陡然间碰到一个硬邦邦的玩意儿,就明白他说的硬仗是什么意思。
  “总跟军营里那些糙人学些粗言粗语。”画溪抽回手,脸都红了下。
  景仲没等她说完,抬手勾起她的下巴,深深吻了下去。
  女子噤声浅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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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景仲早起,澹台简等人都等在厅前,等他议事。
  昨夜连夜审讯那两拨刺客,景昀的企图一览无遗。派明奎杀景仲只是个幌子,想必他们自己也知道,像景仲这种人,哪有这么容易刺杀成功。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捉住画溪。
  景仲喝口热茶,热水从喉咙烫到胸腔,再蔓延到四肢,生出浓浓的暖意。
  “王上,国都都已经部署好了,只等你回去一声令下,便可动手。”澹台简说道。
  景昀的人在国都周围暗中调兵遣将招兵买马,反是迟早的事。澹台简早先留有探子,收集情报,徐徐图之,暗中也布好了应对之策。
  景仲颔首,道:“确保万无一失?”
  澹台简做事一向稳妥求全,但此事他也不敢说拍着胸脯说万无一失,毕竟景昀手里有多少兵有多少刀,他只知大概。
  景仲见他犹豫了一下,便知他心底所想。
  以前他行军打仗,没个拘束,也没个怕的,只要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敢提着剑扛着刀上前拼一拼。
  但这回不一样,昨夜他才答应了画溪以后不分离。她跟在身边,他有顾忌。
  “无妨,这么久都忍了,也不急在这朝夕。再斟酌斟酌。”景仲放下茶盏。
  屋外现在有些阴沉,窗牖紧闭,白光照进屋内,让景仲本来阴沉的面容看上去竟然莫名柔和几分。
  澹台简等人你看看我,我看了看你,都有几分纳闷。王上议完事既不宣退,又不做下一步指示。他一向惜时如金,不喜磨蹭。
  莫不是还有话说?
  果不其然,他道:“回国都诸事定后,孤打算立后。”
  众臣沸腾了一阵。
  景仲问:“国都之中,谁家家世最盛?”
  众臣纳闷了一下,王上立后为何不问女郎问家世?
  一老臣正欲上前,澹台简扯了扯他的衣袖,主动出列道:“回王上,一等骠骑大将军李家、安国公刘家、镇国大将军乌云家都有适龄女郎,坚毅果敢,母家累世公卿,家底清明,堪立为后。”
  景仲“哦”了声,呢喃了一句:“李家?不错。”
  澹台简会意,道:“臣明白。”
  冷不丁说完这件事,景仲终于宣退,提脚先走了。
  众臣自行退了下去。
  寒风扫过脸上,像有刀子在割般寒冷。众臣拥着澹台简走在回廊上,感叹道:“王上终于肯再立后了。”
  话语中有几分欣慰,亦有几分疑惑:“只是李元立那厮,我只听说他有个大女儿,不过她今年似乎已经快三十岁了?”
  澹台简笑笑,未语。
  李家是柔丹贵族,已逾百年,历经多朝,是当之无愧的贵胄之门。李家如今的当家人李元立当年拥护景仲有功,是以如今仍是满门荣宠。
  这等人家出身的女儿,无论是家世门楣,抑或是教养品格,都堪为王后。
  至于那李家的女儿原本姓什么叫什么,又有什么要紧?
  澹台简不禁暗笑。
  如今的景仲要想做什么事,只要一声令下,天下没什么力量能够阻止他。
  他若是一心想再立画溪为后,不必顾及任何人的反对,直接颁发旨意,绝无人敢多言两个字。只是那样,那些对大邯的怨怼,对她年初诈死的怀疑,都会落在她身上。
  兜兜转转这么大一个圈子,其实都是为了王后清扫流言蜚语。
  让她以最尊贵的身份,走到他的身边。
  *
  过了山海郡,便是一马平川的草场。景仲一行人的脚程逐渐加快,不过五日便到国都。
  进京的前夜,一行人暂宿在国都外三十多里的驿馆里。
  近国都的驿馆比一路上行来居住的驿馆都要豪华,只不过还是比不上王宫里的雕梁画栋。
  画溪让驿卒端来热水,一面服侍景仲洗脸,一边道:“距国都也就三十多里地,紧着时间走,几个时辰也就到了,何必委屈王上在这种乡野地方将就?”
  景仲轻捏她的脸,道:“你到时辰不睡,明天起来,眼底又是青痕。”
  画溪缩了缩脖子,朝他嬉笑了下。
  墙上的窗里透出一片昏黄的灯火之色,外面人影走动,门半开着,飘进一股食物的香气。
  “王上,吃食已经备好了。”人在窗外说道。
  景仲命人将吃的端了进来。
  画溪见都是她喜欢的菜色,提筷尝了几口,却不知为何,突然食欲不兴,草草扒拉了两筷子,就停筷给景仲布菜。
  景仲皱了下眉,掐着她的腰,道:“吃这么少,腰都细了。”
  画溪给他舀了一碗汤,脸上露出甜甜笑容,讨好地凑过去说:“也许是这几天行路太累了,我都没什么胃口。”
  景仲停筷,转身看着她。
  冷不丁眉头皱了下,抬手抚上她的眉梢:“你这里怎么了?”
  “怎么?”画溪抬手摸到他手指抚过的地方。
  景仲道:“长了个红点,被蚊子蛰了?”
  画溪笑着去够镜子:“大冬天哪来的蚊子?”
  镜子里倒映出她小小的脸,眉眼精致,唇鼻小巧。眉梢处不知何时生了一粒小红点,不大,也就小半个指甲盖大小,一部分隐藏在眉里,看上去并不明显。
  画溪心里“咯噔”一声,不知为何突然慌了一下。
  她想起喝药前虞碌跟她说的话,他说过女子服药之后可能会有后遗症,药性散发到肌肤上,可能会有毁容之险,重则会丢了性命。
  这红斑……是药性发散出来了吗?
  画溪慌乱地拿开镜子,声音细细软软地说:“不知道,应该是在哪儿碰到了吧,明天我让虞碌大夫看一看。”
  景仲“哦”了声,抬手抚了抚她的眉梢:“要不要我这会儿传虞碌过来?你皮肤白,糊这么一块儿,跟拍死了只蚊子在眉梢一样,怪难看的。”
  一切都像是做梦一般,让人犹如在轻飘飘的云朵上。
  “别。”画溪抓住他的手,道:“都这么晚了,兴师动众,他们指不定又以为你身体不好,惹人担心。”
  景仲一笑:“不叫就不叫,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画溪的心脏砰砰地快跳了出来,她脑子都是蒙的:“我没有。”
  他轻摸她的头:“也罢,今晚上还有更重要的人要见。”
  他凑在画溪面前,压低声音说:“李蛮蛮,我给你找了个爹,等下你看看满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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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6 章
  画溪愣了下, 看向景仲。
  景仲觑了一眼,拉她坐在围炉前取暖。
  刚刚坐定,门口就响起一阵脚步声,有人在门前驻足, 随后传来赫连汝培的声音:“王上, 李将军到了。”
  话音刚落, 又响起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臣李元立拜见王上。”
  景仲眸色浅灰,扭头朝画溪笑了一下, 便道:“进来吧。”
  赫连汝培推门而入, 身后跟了一个身形高大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子。
  男子生得高大巍峨,看上去约摸四十来岁,身形极其健硕,宽阔的身子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小山。
  远远走来, 就有一种不可言状的压迫感。
  “末将拜见王上。”李元立径直拜在景仲面前。
  景仲转头看向画溪, 唇角带了几分笑, 缓缓道:“他就是李元立,李家是百年世家,家底渊源深厚, 你觉得如何?”
  画溪想着脸上的小红点, 心里乱糟糟的, 不解他的意,愣了下:“啊?”
  景仲唇角微微一勾,屈起食指从她的鼻梁上滑下来:“李家女性情温和、秉性纯良,堪为皇后,你觉得呢?”
  他嘴角的笑意灿烂。这个威仪冷酷的王上极少露出这般会心的笑意。
  画溪看着他微笑的弧度许久。
  这个人待她真好,怕她再入王室难堪,连法子都给她想好了。
  从今以后她可以以一个高贵的、无人可指摘的身份光明正大地陪在他身边。
  她凝视着景仲, 忽的绽出一抹笑颜,眉眼弯弯如月:“我都听你的。”
  景仲昂起头,指了下李元立:“今夜你跟李元立回国都,暂居李府。过段时间我便下旨成婚,再接你入宫,你觉得如何?”
  画溪半天没说话,她想起前些日子景仲说的回到国都之后将有一场恶战。
  今日送她离开,既是为今后计,亦是想办法让她避难。
  画溪嘴唇微抖,许久,眼泪滑落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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