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案将炖好的海参汤盛入贝壳炼成的汤碗中,汤碗放进藤蔓编织成的草篮,对门口雪白的一坨道:“走了小畜生。”
    这一坨是一只雪狐,大概是因为自幼生长在蓬莱地界,吸了不少灵气,身形变的和熊一般高大,亦极通人性。上回不知天高地厚地来萧玉案的厨房偷鸡,被萧玉案一扇子敲晕了头。醒来的时候,就成了萧玉案无聊时用来解闷的小玩意儿,被撸秃了不说,偶尔还得被他骑在背上满岛地跑,可谓是狐生蹉跎,除了惨还是惨。
    这次萧玉案大发善心没有骑狐,只让它叼着草篮,威胁它说汤洒出来一滴,就拔它一根毛。
    顾楼吟从招魂幻境中醒来,看见一人一狐慢悠悠地走在种满招魂草的小路上。狐身雪白,人也着白衣,好似一幅清冷幽远的画卷。
    待萧玉案走近,脸庞清晰入画,画卷又多了明艳的一笔。
    萧玉案近来闲散惯了,头发都懒得束。长发如瀑垂下,腰间的缎带松松垮垮,风起时迎风,风华尽展,媚态横生。
    犹记初遇时,顾楼吟还曾不解,为何一明媚的美人会如此大大咧咧,不拘小节,觉得萧玉案的性情未免和他容貌太不相配。后来,他才知道,除了萧玉案,这世间无人再能配得上这倾世容颜。
    直至萧玉案走至跟前,顾楼吟才回过神,道:“你来了。”
    萧玉案一副“你不对劲”的表情,问:“想什么呢。”
    顾楼吟道:“想你。”
    萧玉案莫名其妙:“我们这一日日的,都黏在一起了,有什么可想的。”
    顾楼吟轻轻一笑,周身的清冷悉数融化,只剩下无尽的温柔缱绻,看得雪狐都忍不住凑到他身边,摇着毛绒绒的大尾巴求撸。
    萧玉案从草篮中拿出汤,问:“今日……如何?”
    顾楼吟摇了摇头。
    萧玉案叹了口气,“果然。”
    天下之大,李闲庭的魂魄可能散落在任何一处。即明真君招魂多年未果,哪能轮到他们就一招即中。
    萧玉案把汤递给顾楼吟,随口道:“我算是明白你当初在雪山上招魂是什么心情了。”
    顾吟楼脸色微变,沉声道:“你不会明白的。”
    萧玉案一愣。
    “你不知道我当时是报着什么样的心情找你。”顾楼吟顿了顿,“那时,我是真的以为你死了。”
    萧玉案后悔自己的口无遮拦,讪讪道:“那个,顾楼吟啊……”
    顾楼吟问他:“若你师尊一直不醒,你会如何?”
    这个问题萧玉案也曾想过。师尊为他做了这么多,定然不想他郁郁寡欢,空度余生。师尊不醒,他虽心存遗憾,但他仍然会去过自己的生活——和顾楼吟一起。
    “你当年若未归来,我恐怕……”
    “汤要凉了。”萧玉案打断他,“我炖了好久,你再不喝我要生气了。”
    顾楼吟顿了顿,低头喝了口汤,“好喝。”
    萧玉案露出笑容。拿起剩下的一碗,来到李闲庭身侧。
    “我亲手做的,师尊想喝吗?”萧玉案温声道,“想喝就赶紧睁开眼睛啊。”
    日落后,萧玉案和顾楼吟一同回到木屋。萧玉案能感觉到顾楼吟心情不虞,想来是想到了自己在雪山上的日子,正委屈着呢。萧玉案表面不动声色,到了晚上,主动坐到了顾楼吟腰上。
    “别气啦,”萧玉案搂着顾楼吟的脖子,“我当时又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喜欢你,不然肯定不会骗你那么多次的。”
    “我没有生气。”顾楼吟道,“我只是……在害怕。”没有萧玉案的日子,他光是想起来,就会陷入恐惧。“是我的问题。”
    “那你告诉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给你充足的安全感?”不等顾楼吟回答,萧玉案贴在他耳边道:“我们结为道侣好不好?”
    顾楼吟微微睁大了眼睛。
    碧海潮生划过顾楼吟的衣襟,萧玉案吻上他的嘴角,轻声道:“把我变成你的吧。”
    话音刚落,他便被身下之人用力一推,倒在了床上。
    顾楼吟俯视着他,哑声道:“你想好了?成为道侣后,无论你去何处,我都能找到。你要彻底和我绑在一起,再不会有你过去想要的自由。”
    萧玉案望着顾楼吟的眼睛,说:“你便是我最想要的自由。”
    ……
    春宵苦短,灵血相融,金丹合聚。在一片强势的温情中,顾楼吟在萧玉案身上留下了独属他一个人的烙印。
    半年后,即明真君访友归来,告诉二人,他寻得一新的招魂之法,或可一试。看他自信满满,似乎很有把握。
    萧玉案问:“不知此法要多久?”
    “五年。”即明真君道,“此法需闭关施法,还请两位就此离岛罢。”
    萧玉案想了想,道:“也好。”
    萧渡一月内已寄来了三封家书,催他回刑天宗过中秋。他要是再不回,恐怕萧渡要亲自上岛逮人了。
    临走那日,萧玉案和顾楼吟一同拜别李闲庭。
    见萧玉案面色凝重,顾楼吟道:“五年后我们再来。”
    萧玉案点点头,拿出一把折扇,放至李闲庭枕畔。
    李闲庭依旧沉睡着,岁月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丝毫痕迹。
    萧玉案和李闲庭这一场师徒,无关风月。
    萧玉案朝李闲庭深鞠一躬,转向顾楼吟,笑道:“走了夫君,我带你回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