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迟给了萧玉案一件自己常穿的衣服,萧玉案穿上它,变成了孟迟的模样。
    孟迟颇为新奇,对着萧玉案的脸,也就是她自己的脸打量了许久,惊呼:“我的脸看起来居然这么大!”
    萧玉案安慰她:“是错觉。”他模仿孟迟平时走路的姿势走了两步,问:“像你吗?”
    孟迟道:“你步子迈太大了。”
    萧玉案又走了一圈,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为什么走起来沉甸甸的。”
    孟迟噗地一声笑了,“萧公子过誉了。”
    萧玉案一路沉甸甸的来带锁仙牢。锁仙牢的看守见到他,恭恭敬敬道:“孟长老。”
    萧玉案谨记孟迟喜好跟脸走的特点,对长相一般的看守高冷道:“慕鹰扬情况如何了?”
    看守道:“慕鹰扬一直很安静,没有生什么事端。”
    萧玉案轻一颔首,“我去看看他。”
    “是,请长老随我来。”
    锁仙牢内阴冷潮湿,弥漫着腐朽的气息,还能闻到一丝血腥味。每间牢房的布置不尽然相同,萧玉案看到了毒牢,火牢,水牢,关在里面的人见有人来也没什么反应,萧玉案严重怀疑他们不是死了就是疯了。
    其中一间牢房,远看没什么特别之处,走近看就会发现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被利器钉在墙上,动弹不得。男子右手手腕上有数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鲜血从里头流出,一滴一滴落在水池里。看他了无生气的样子,受此等酷刑至少有个三五日了。
    此人正是当年在东观上欲擒杀萧玉案未遂,后被萧渡施了摄魂之术的云剑阁问剑真君。看来在他拒绝和问剑真君易心后,萧渡把问剑真君关进了锁仙牢,日复一日地放血,让其求生不能,求死一时半会儿又死不了,比他当年给林雾敛取血时还要凄惨。
    萧玉案没有过多停留,继续向前走,又看到了不少和关押问剑真君一样的牢房。里面的人无一例外地都在被放血,也无一例外都是云剑阁的人。
    自从放了三十盅血后,萧玉案每次见到血都不太舒服。浓郁的血腥味让他几乎作呕,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不多时,看守道:“孟长老,到了。”
    慕鹰扬的牢房看上去一切正常,还有床和桌子,想来是孟迟舍不得俊俏的少年郎吃太多苦特意安排的。慕鹰扬背靠床榻坐在地上,神情憔悴,瘦削的下巴上长了一层青茬,长发依旧散落着,原本绑发的红色缎带系在他完好的左手手腕上。听到有人来的动静,慕鹰扬缓缓抬头,看到是“孟迟”,麻木的脸上总算有了些生气,踉跄地站起身。
    萧玉案从小和慕鹰扬一起长大,他见过各种各样的慕鹰扬,发脾气的,不耐烦的,骄傲的,浑身带刺的。后来他也见到了因为自己的“死”失声痛哭的慕鹰扬,没有哪一次他对这个娇蛮任性的师弟有过同情。但现在,看着慕鹰扬废了右手可怜兮兮的样子,他心里头一次生出了一点点的怜悯。
    按照孟迟的说法,慕鹰扬右手的筋脉被萧渡毁了,再如何用心医治,都不可能回到之前,最多能用用筷子写写字。
    萧玉案对看守道:“你且退下罢。”
    看守一走,慕鹰扬迫不及待地问:“我师兄怎么样了?”
    萧玉案道:“他吃的好喝的好穿的好,你有空想他,不如多想想你自己。”
    慕鹰扬将萧玉案后半句话置若罔闻,“他有没有……”话说一半,慕鹰扬猛然停住,好像后面的话有多难以启齿。
    萧玉案道:“你想问什么。”
    慕鹰扬抿了抿唇,道:“那夜后来你给他解蛊了吗。”
    “解了。”
    慕鹰扬松了口气,“那就好。”
    萧玉案突然明白慕鹰扬刚才想问什么了,不免失笑:“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他有没有和别人上床啊。”
    慕鹰扬撇过脸,耳根微微发红,“你去告诉我师兄,我会想办法离开这里,然后带他走。”
    萧玉案哂道:“然后让萧渡再废你一只手?”
    被讥讽了慕鹰扬竟未动怒,他睁大眼睛,瞳仁如拨云见星一般,忽然有了神采,“师兄?!是你吗师兄?”
    萧玉案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自己露馅的原因。孟迟对萧渡的称呼从来都是“尊主”,怎么可能直呼其名。是他大意了。
    “我确实不是孟迟,但我也不是你的师兄。”萧玉案道,“我只是会换颜术的安木。”
    他不想和慕鹰扬相认,不为别的,只是觉得麻烦。相认了之后小师弟肯定又要红眼眶掉眼泪,说一堆有的没的,他没那个闲情逸致去听。
    慕鹰扬颤声道:“真的是你……”
    萧玉案一头雾水——他又是哪里不对了?
    就如萧玉案预想的那般,慕鹰扬刷地红了眼睛,“师兄,我好想你。我一直在想你,修炼的时候在想,睡觉的时候在想,快要死的时候还在想……我以为你死了啊师兄,我看到了你的尸首和遗物,师尊也说你死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真的以为你死了!”
    萧玉案抓了一个重点:“你睡觉的时候怎么想我啊?”
    慕鹰扬笑了,笑得眼角湿润,“就在梦里想啊,想着想着你就出现了,可是我一开口,你又消失了。”慕鹰扬回想起无数次梦醒时的绝望,依旧心有余悸。他深吸一口气,道:“师兄活着就好,我有好多话想对师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