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再艰难,也要给自己找乐子啊!
    裴容就藏在湖水对面的一棵大树上,他蒙了黑色面巾,只露出眼睛,双眼锐利地盯着姬昭。
    姬昭蹲在湖边,用手撩水玩,玩得自得其乐,笑得与那漾在水面上碎碎的阳光一般温暖,裴容的眼神变紧,竟然真的是驸马姬昭。
    看到信的时候他还不太敢相信,因为姬昭实在没有来这里的理由。
    姬昭不认识他,他却对姬昭熟悉得很,他甚至在姬昭留宿公主府时潜入过公主府,他知道姬昭与福宸公主并无夫妻之实,可是见到这个人,心中还是隐隐作痛。
    他知道,那叫羡慕,那叫嫉妒。
    若是没有殷家陷害他的曾祖父,他们陆家又何至于此,若是陆家没有败,他是陆家嫡支嫡脉,身份配得,没有家族责任,又怎么不能正大光明地娶公主?若他还是原来的身份,他又何必受制于人,一次次地做这些事?
    姬昭笑得越是坦荡纯澈,他心中的阴霾愈要往外扩散,他咬紧牙关,看着依然在那儿玩水的姬昭。
    他真的羡慕、嫉妒、恨。
    他想,他的妹妹应该已经死了,后来他查到,妹妹跟着姬昭走了,他的妹妹是不是被姬昭给杀了?他从前没有想过要对姬昭动手,甚至屡次劝妹妹镇定,一是那些人没有这个要求,姬昭也不是当年害他们家的人,二是福宸公主喜欢姬昭,自然,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欢,他不想动福宸公主喜欢的人。
    可是如今——
    他早已没有退路。
    裴容抓紧树枝,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从长计议。上次重伤之后,许久没有动作,那边对他很不满,屡屡要他动手,他这次就把目标放在了眉州,原因无他,眉州知州周钰是太子良娣的伯父,是太后娘娘的娘家人。
    他们这般做,无非就是要他扰乱熙国世家之间的关系,再挑拨皇室与世家,想要削弱皇室的能力罢了,最后达到他们的目的。这些他不管,自从陆家败了之后,他就觉得权势无比恶心,只是,有些时候,他也不禁迷茫,他如今做这一切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妹妹甚至不在了,尸身都寻不着,他是彻彻底底的孤身一人。
    他还需要杀皇帝,杀太子,杀那些该杀的人报仇吗?
    这仇又是为谁报?
    为他自己?
    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很累。
    上次的伤到底没有好透,那个毒太狠了,他知道姬昭带了不少高手,没有万全的把握,他绝不会轻易动手,他准备悄悄地离开,趁姬昭在低头玩水。
    偏偏他刚要动,姬昭抬头看了过来,他一动不敢动。
    姬昭眨了眨眼,看向对面那棵树,他觉得这棵树很大很漂亮,虽然与枇杷树完全不同,可是长得这样好,与枇杷巷中那棵极像。他看了半晌,站起身,从并不宽的湖水的这边跨跳到另一边。
    他走到树下,围着看了几圈,还仰头再看看。
    裴容连呼吸都不敢,几乎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幸好树叶太茂密,阳光又刺眼,姬昭抬头看了会儿,眼睛吃不消,他就不看了。他伸手拍拍树干,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
    银光一闪,姬昭从刀鞘中拔出刀,裴容屏住呼吸,若是姬昭要对他动手,他立即跳下去杀了姬昭!哪怕没有把握,大不了同归于尽!
    姬昭拿着刀仔细看了看,这是他拿着防身的,其实不是那种特别锋利的匕首,刀柄上镶了不少宝石,主要是漂亮。他看着树干,虽然不道德,可是好想在树上画个兔子,再,再画个猪……
    出来这么多天,又经历这些事,姬昭的心境平和了许多,已经没有在金陵时候的郁气。
    他是彻底放弃了,可是宗祯永远是他喜欢的人,他再也不能对任何一个人透露他的喜欢,他抬手,用不是很锋利的刀尖在树干上画小猪,画完小猪,画小兔子,再在两个小动物中间画了个爱心,他自己看着傻笑了会儿。
    不能告诉别人的事,他就悄悄告诉这棵兴许已经生长百年的树吧。
    他双手合十拜拜,朝树抱歉道:“不好意思呀……”
    裴容僵硬地偷偷打量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姬昭拜完之后,回身靠在树上,叹气道:“这下可怎么找裴容啊……”
    比刚刚的声音要大些,裴容听了这话,却是身子大震,姬昭到底知道什么,又知道多少?!为何会要找到他?
    裴容看着树下喃喃自语的姬昭,再次生出杀了他的念头。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姬昭顺着声音往远处看去,心道,这是金陵的人来了?也不对,金陵的人不可能来得这么快,那是谁,是其他州府的人?
    裴容也看过去,他在树上,看得很远,他看不清相貌,但见那些马跑得飞快,都是极好的千里马,便可知来者绝不是普通人物!想必都是姬昭的人。那些人越来越近,很快就要到这里,裴容可惜而又恨恨地再看一眼姬昭,这次杀不了了。
    尘星拿着单子正对着东西,对到一半,听到马蹄声,他们全部回头看去,侍卫们已经围住这些物资,杜博与殷鸣转身就往外跑着去找姬昭。
    正是要紧时候,任何一个突然到来的人,都值得提防。
    然而那些马实在太快,他们俩还没来得及找到姬昭,就听到尘星惊讶大声喊道:“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