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包扎了,晾一晾。”
    云琅道:“有我看着,不会有事。”
    伤医忙行了个礼:“是。”
    云琅动了动手臂,想要替萧朔将剩下半边铠甲也卸下来,歇了这一刻攒出的力气却只够抬到一半,便只剩骨子里不从心的分明乏力。
    云琅横横心,将错就错,顺势往下一摸。
    萧朔:“……”
    伤医低了头,闭上耳朵鼻观口口观心,没看见被轻薄了的黑衣将军将那只手握稳,从衣襟里捉出来。
    云琅回了故土,很是放得开,理直气壮咳了咳:“该上药就上药,攥着我不放干什么?”
    “头次侍寝,有些生疏。”
    萧朔握着云琅的手,将冰凉手指拢在掌心:“临时抱佛脚,现学一学。”
    云琅叫他反将一军,愕然抬头,耳后热意压不住地腾上来。
    “这一式很好。”
    萧朔道:“学会了。”
    云琅这些天苦读正版话本,有胆子撩人,却还受不住这般反过来调戏,红通通张口结舌:“学它干什么——”
    “学以致用。”
    萧朔心平气和:“少将军还可再教几招。”
    云琅:“……”
    萧朔抬手,稳稳当当揽住热乎乎化了的云将军,妥帖放在榻上,覆好暖和薄衾。
    云琅陷在厚实的绒裘里,疲乏倦意再压不住,困意没顶地涌上来,努力掀起眼皮。
    “外面有韩将军值守,今夜安稳。”
    萧朔俯身,单臂拢了他,安抚地一揉云琅发顶:“我处理好伤口,便与你一同歇息。若不放心,便等一等我。”
    云琅聚拢起视线,在萧朔臂间仰起脸,朝他一笑。
    云琅眉眼通透朗彻,这样褪去了将军英武凌厉,乖乖躺在榻上休养,便又与少年模样一般无二。
    萧朔瞳底一暖,掌心再度慢慢揉了几下,等云琅舒舒服服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才将人仔细裹严实,回去由伤医处理了剩下的几处伤势。
    外伤虽不严重,细碎牵扯,加之战场耗竭,却难免有发热之虞。
    伤医替萧朔熬了药,等萧朔喝下去,又犹豫着看向云琅:“这位将军也……”
    萧朔接过药碗:“我稍后让他喝。”
    “好好。”
    伤医松了口气,看向云琅,又多嘱咐道:“将军服的是虎狼之药,卧床静养时,还需活泛经脉血气……不然醒了难免四肢厥冷、乏力酸麻,虽不要紧,却终归不好受。”
    萧朔其实清楚,迎上伤医关切神色,仍点了下头:“有劳。”
    伤医连道不敢,又深深一揖及地。
    他们都是云州城内的医馆大夫,并不在朔方军籍。城内紧急应召,哪怕知道来了这战场营盘便多一分凶险,也仍壮着胆子来了。
    是哪些人在守着故土、镇着边疆,云州人远比旁人看得更清楚。
    “凡我等能帮上的,定然尽力。”
    伤医略一迟疑,还是低声道:“边疆苦寒,药材虽然比不上京城,却也有能用的……将军若有所需,也只管张口,我等几家医馆凑一凑,好歹能凑出来。”
    萧朔颔首,道了声谢:“自京城来时已带了些,尚不曾用完,有劳诸位费心。”
    “京城的药自然好。”
    伤医道:“只是……有些边境才有的药材,也有边境的好处。”
    萧朔见他欲言又止,有些莫名,蹙了下眉。
    “天道伦常,医者之道。”
    伤医埋首:“将军若有需要,万万不必为难避讳,只管开口。”
    萧朔蹙眉:“要什么?”
    伤医抬眼示意云琅,见萧朔仍不解,只得豁出去:“肝胆相照、知交以命,本就是人间至情至性,最不该受伦常束缚。只是……”
    伤医横了横心,悄声苦心劝道:“……此事本不该外人置喙。只是将军来侍寝,只会那一招,岂不是太过敷衍榻上那位将军?”
    萧朔:“……”
    “少年时贴心热肺,况且如今情形不容纵情,倒也不觉得什么。”
    伤医本不该劝这些,只是见这两人太难得,实在想帮一帮,医者仁心:“天长日久,难免一方觉得委屈怅然……”
    萧朔:“…
    …”
    云琅躺在榻上半睡不睡,早听出端倪,死死绷着不笑,到底压不住,颤着咳了几声。
    萧朔听云少将军那几声咳嗽,已分明听出了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一阵头疼,深吸口气:“我——”
    云琅眼看他要解释,深吸口气,十足怅然委屈地一叹。
    伤医骇然:“这岂不是梦里都觉得委屈了?!”
    萧朔:“……”
    拿小弹弓弹云少将军报仇这种事,终归不能做在外人眼前。
    萧朔阖了下眼,压下头疼:“云州城医馆,兼卖话本画册?”
    伤医愣了愣,忙摇头:“这个倒没有。”
    萧朔:“兼卖风月杂曲?”
    伤医摇头:“也没有……”
    “既然都不曾有。”
    萧朔蹙眉:“有些什么?”
    伤医深吸口气,壮了壮胆子,低声道:“虽不曾有这些,但有一样是京城没有的。是样药材,只长在这戈壁草场,极为珍贵难得……”
    萧朔:“去买一斤,按市价双倍付账,回来熬制。”
    “不敢!”伤医吓了一跳,“将军舍命就我们,我们来要钱?!此事万万不可,还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