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萧朔终归按捺不住好奇,被他张罗得忍不住探身,跟着望了一眼。
    小云琅眼疾手快,将玉麒麟塞进萧朔怀里,一把扯了萧朔腰间玉佩,踩着砖石飞快爬上了殿角。
    ……
    云琅如今回想,都觉得自己当时实在皮得欠揍,忍不住抬手揉了下额角。
    先帝生的孩子里头,最小的是萧错,如今封了景王,也比他大出了四五岁。
    那几年,正都是被太傅先生们揪着耳朵念书的时候。
    小云琅在宫里,没有同龄玩伴,见着了端王叔带进来的小皇孙,高兴得不成。作势抢玉佩,也只是因为萧朔太正经了,想寻个由头逗弄他玩。
    那玉佩被他好好捧着,半点儿也不曾碰坏,转手便完好无损还回去了。
    反倒是玉麒麟没塞稳,在小皇孙那儿磕了一下,掉了个翘出来的小尾巴。
    先皇后反复拎着云琅嘱咐过,玉麒麟是镇他命里煞气的。
    司天监翻遍古籍,命犯白虎关煞,多发血光之灾。若是不用吉物镇着,又遇不着与他相合的吉神命宫,轻则道路刀剑、官家横祸,重的说不定要夭折短命。
    云琅从小就听先皇后说,配了玉麒麟克煞帮扶,白虎占君子位,就是阳金命格。
    命格向来吉凶相依,凶煞之气镇牢了,自能主征战杀伐。将来刚烈勇猛、光明磊落,当个战功赫赫的大将军。
    小萧朔此前不曾见过玉麒麟,没看出磕着了,又不知这些门道。将玉佩抢回来收好,气得脸色发红,咬着牙沉声斥他不成体统。
    自己先闹的人家,总怪不得旁人不小心。小云琅弄坏了从小戴着的玉麒麟,又平白被人训了一顿,攥着摔断的小尾巴揣回了袖子,怏怏走了。
    后来事情叫先皇后知道,小云琅被先皇后的侍女按在榻上,由先皇后亲自结结实实揍了五个巴掌,又找人拿上好赤金细细镶牢补好了玉麒麟,拿丝绦给他栓在了脖子上。
    可惜……几番颠沛,也已找不回来了。
    也不知先皇后泉下有灵,会不会夜半入梦,回来揍他。
    云琅牵动过往,在原地静立一阵,平复下了胸口涩意。
    直至今日,他其实也没能想得明白,就是抢了块玉佩,如何便成了不成体统。
    只不过再那之后,两人再如何打闹,云琅也长了记性,没再碰萧朔那宝贝玉佩一下。
    后来两人又长了些年岁,萧朔已不将玉佩随身戴着了。云琅实在好奇,找机会问过几次,也没问得出来。
    再后来,萧朔大抵是被问得烦了。云琅领兵去北疆前,半夜被萧朔莫名从榻上拽起来,往怀里塞了件金丝甲,说等他打赢了仗回来,便告诉他那玉佩的下落。
    两人还信誓旦旦约了,再下一次打仗,云少将军就找架马车把萧小王爷拉过去,见识见识战场杀伐。
    云琅还调侃过,若是萧朔去了,定然专拿大宛马拉车,给足萧小王爷的风头……
    屋外风凉,云琅咳了两声,低头笑笑,紧了紧披风。
    那一场仗戎狄来得早有预谋,极为凶险。云琅率朔方军寸土不让,迎面痛击来犯之敌,也确实胜得威风凛凛。
    云麾将军奉旨回京领功受封,紧赶慢赶,特意在萧小王爷生辰前班师回了朝。
    班师回朝,一路走了月余。
    才到了汴梁城外,尚未扎营,便听说了端王谋逆的案子。
    ……
    云琅轻呼口气,心神落定抬头,才看见小药童仍抱着医书,拧了眉头看着他。
    “怎么还不走?”
    云琅缓了缓神,有些好奇:“可是还有事找我?”
    “你方才没说完。”小药童道,“杏花你用不成,杏仁你也吃不了,要怎么办?”
    云琅失笑:“你不是说,要送我个杏果?”
    “一个能做什么?”小药童嘟囔道,“师父根本不会种树,果子又酸又涩,难吃死了……”
    “果子酸涩,正好酿酒。”
    云琅道:“约好了,到时候你给我个杏果儿,我回去酿酒喝。”
    小药童狐疑:“你会酿酒吗?”
    “术业有专攻,我只管躺着数钱。”云琅拍拍他脑袋,“回去罢,我要去见那个管酿酒的了。”
    小药童还不曾喝过酒,半是提防半是期待,将一瓶护心丹塞给他,嘟嘟囔囔背着杏果酸涩可酿酒走了。
    云琅看了看那瓶护心丹,低头笑笑,倒出一颗扔进嘴里,当炒豆慢慢嚼了。
    他没再耽搁,敛神定心,进了林中静室。
    第三十四章
    静室内, 工部尚书额头冒着汗,正磕磕绊绊应对着琰王的问话。
    “今日前来,当真只是看病。”
    工部尚书恭谨道:“梁太医说有人要见下官, 到了此处, 才知道竟是琰王殿下……”
    萧朔靠在案前,合上随手翻阅的书,搁在一旁。
    工部尚书下意识噤声,瞄了一眼琰王神色,讪讪低头。
    这些天来, 自从云小侯爷下狱的消息在京城传开,已有不少人在暗里悬了心盯着琰王府。听闻云琅被送到了医馆,当夜便有人按不住,还是熬了一宿, 才将他推过来看看情形。
    工部尚书壮着胆子来了, 却不曾想竟在医馆遇见了萧朔, 一颗心悬在半空, 半句多余的话也不敢多说。
    “尚书有什么话, 直说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