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茫然困惑的同时,又都松了口气。
    高台之上,江应峰与几位长老们相视了几眼,神情说是意外,却好似又在意料之中。
    甚至有一瞬的怅然若失,透着几分悲悯。
    他们已经确定,有些早知道会失去的东西,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宣告了消逝。
    让清殿的弟子们云里雾里的重获了自由,就这么被放了。
    同一天。
    郁承期魔核大成。
    贺轻侯率领着数位名声赫赫的魔众,前来山海极巅的山脚下迎接。
    他们大张旗鼓,肆无忌惮,又好似刻意炫耀,将山海极巅这座所谓的“仙界第一大宗”践踏得毫无尊严。他们表面恭恭敬敬,对诸位仙长们善意有加,仿佛只是到此拜访的来客。
    等到郁承期顺着石阶从山下走下来的那一刻。
    仙界众人彻底惊掉了眼。
    魔界之人暗中惊叹,双眼发亮,甚至有人看着那帮仙长惊骇气怒的神情,当场笑出了声。
    那个戾气满身的男人从山海极巅走下来,仿佛一夜之间,他的身影变得极为陌生,挺拔高大的身形变成了犹如从地狱沾染了血气的魔,腰封紧缚着他凌厉的腰身,凛冽的风吹掀衣摆,滚滚黑袍如浓云般狂妄翻飞,漆黑的魔气与之混为一体,难舍难分。
    他逆着背后的天光云影。
    镌刻凛然的脸上浑无表情,冷冷地,睥睨地垂眸看着众人。
    那一眼,就像一柄勾魂索命、见血封喉的弯刀。
    蛮横强势的煞气令人心惊肉跳,心头没来由地阵阵窒息。
    他修长的双腿,一步一步,拾级而下。
    山海极巅的众人渐渐瞪大了眼,既是因为不可置信,也是因为怒气!瞳孔在剧烈震颤,直觉得眼前发黑,耳畔嗡鸣,连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颤抖!
    这个孽障!!
    他竟是……竟是……!!
    魔众的神情愈加充满恶意。
    是了,他就是让清仙尊座下的弟子,魔界如今的帝尊。
    在那男人的身后,还有一道不起眼的身影。
    细瘦纤纤,姿仪端婉。
    乃是本归于无泽长老座下的魏雪轻。
    魏雪轻是郁承期在闭关后,打开大门时见到的第一个人。
    郁承期早知道,多年前,魔界暗中安插的卧底是她,那一年私通魔界,令贺轻侯成功将郁承期从山海极巅带离的也是她。
    但同时他也明白,当初偷走他血的人,还是她。
    郁承期魔核大成之时,他打开门,便看见魏雪轻正站在院子里。看见他出现的那一刻,她的眼眸在泛光,再也不掩饰眸底的倾慕与钦佩,恭敬地垂下头,笔直跪下来,向他高声地喊。
    ——敬山君左使,恭迎尊上。
    于是他索性将她带了出来。
    如今世人皆知了。
    山海极巅养出了一个魔主,直到最后一刻时还浑然不知。
    仙主顾怀曲的爱徒,就是魔界的帝尊。
    帝尊郁承期利用了山海极巅,多年以来养精蓄锐。
    把所谓的仙界第一大宗,和那位仙界的极顶宗师,耍得像个笑话。
    一夜之间,山海极巅的名望彻底沦为了笑柄。
    仙界百姓人心惶惶,唯恐两界发战,风雨飘摇。
    ……
    回到魔宫之后,郁承期又继续闭关调息。
    宫外魔界的魔民们听闻帝尊现世,早就沸腾了,宫内的下属们也个个收敛了活络的心思。
    “帝尊”这个称呼,代表的就是整个魔界的王,魔宫内大半手握重权的世族,体内都与帝尊血脉结了契,无人胆敢违抗,否则就是个死字。
    这也是当初贺轻侯为何不敢将此事告知整个魔宫的原因。
    贺轻侯的血契特殊,帝尊血脉死了,他也得落个半身不遂。万一宫内有人心怀不轨,提前将郁承期那未长成的血脉扼杀在摇篮里,事情可就坏了。
    如今郁承期大成归来。
    贺轻侯的身份又彻彻底底的拔高了一层。
    他是郁承期的心腹,是帝尊的肱骨之臣,放眼魔宫上下,仅他一人。
    郁承期闭关了十几日。
    在这十几日中,贺轻侯大张旗鼓、挥霍无度,张罗着整个魔宫操办了一场盛宴。
    他要这场盛宴举世皆知。
    要整个六界闹得沸沸扬扬。
    要让帝尊重归的消息震慑整个魔界。
    要更加狠狠地,打仙界的脸。
    他只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花了数千万两金银,筹备了魔界最罕见珍贵的食材,最美貌的歌姬,召集数百名高阶修士组成盛大的璨火流光阵,数万名将士预备在城下挥戟演武,还将上千名绝色美人带进宫门,填充了帝尊的后宫。
    他还得知了一件天大的消息。
    他甚至心中猜测,倘若帝尊知道了,会不会更加高兴。
    *
    在郁承期出关的这一日。
    这次门外的不止一个魏雪轻,而是魔宫上下所有的臣子。
    殿门沉声打开的那一刻,殿外的魔臣齐齐跪拜在长阶之下,辽阔的空地被挤得密密匝匝,摩肩如云,震声齐呼。
    众人只依稀看到,白玉长阶之上,那男人身姿颀长挺拔,墨发与黑袍翻飞在风里,眸子好像慵懒沉冷地睨着,因为太远,而看不清神情。
    贺轻侯是第一个起身上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