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现在神魂舒张,运转灵流,正微阖着凤眸调理内息。
    几个时辰过去。
    直到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他才缓缓从水中站起身。
    湿湿沥沥的水珠顺势滑下,那双莹润玉色的足踩上岩面,顾怀曲披了件松散的里衣,衣裳贴合着他劲瘦颀长的身骨,将人衬得别样清瘦玉冷。
    他站在铜镜前。
    清清冷冷,眼眸一垂,视线下意识的落在了自己脖颈上——
    那上面红痕斑驳,仍有蛮横过后留下的痕迹,紫红交加,尚未消退,瞧起来颇为暧.昧。
    顾怀曲面色微沉的出着神,不知在想什么。
    抬起指尖,鬼使神差地轻抚了上去……但就在触碰的一瞬,仿佛火烧火燎一般,他被烫着了似的缩回去,用力蜷紧了手指。
    耳根不由自主地羞赧泛红。
    顾怀曲别过脸去,绷着张清冷红透的脸,不再看了,抓起外袍穿起来,高束的衣襟将一切遮挡得严严实实,转身出了大殿。
    顾怀曲近两年身体不大好。
    所以每月月初,无泽长老都会亲手熬一碗滋补的汤药命人送过来。
    汤药用的是极其稀贵难得的药材,放眼整仙界,百年也就结那么三五颗,千金难求,连顾大仙师都不得不省着点用。
    服药的最佳时辰是灵气最盛的午时。
    顾怀曲掐着时间,准时回了让清殿,正巧无泽殿的女弟子已经端着药碗,顺手带来了小厨房做好的丰盛午饭,在门口候着了。
    “进来吧。”
    顾怀曲抬手,指尖刚一碰到殿门,忽地意识到里面有人,不禁眉头微皱。
    他推门的动作顿住,转身对那弟子改口道:
    “……罢了,交给我便可,你回去吧。”
    他从弟子手里拿了东西,那弟子却仍然没走,顾怀曲以为无泽长老还嘱咐了什么,怎料对方一开口,竟问了句意想不到的话,嗓音低微柔软,有些熟悉:
    “敢问仙师,郁师弟伤势如何了?他……还好吗?”
    顾怀曲愣了。
    抬起眸,这才注意到她的脸。
    他认出来了。
    这女弟子不正是无泽长老座下的那名爱徒,魏雪轻吗?
    郁承期那日雨天背回来的女子。
    顾怀曲面色微沉。
    对方眉眼清雅柔情,眸中难掩关切,顾怀曲只看了她一眼,语气便不易察觉的冷了几分:“他无甚大碍。”
    魏雪轻抿唇:“那仙师可否……”
    对方好像想提什么请求,但顾怀曲已经转身进了大殿,根本没听,无情关上大门,将她拒之门外。
    屋内,那混账东西美梦正酣。
    郁承期占据着顾仙师的床榻,上半身还只裹了绷带,不穿衣服。听见有人进屋,他醒了,一抬眼,正看见顾怀曲棺材般冷冰冰的脸。
    “滚出去!”
    郁承期:“……”
    让清殿的大床又高又软,帷幔银白洒金,连空气都弥漫着厚重木香和缭绕微甜的鹅梨香,哪哪都令人舒服。唯独顾怀曲这张冷若冰霜的脸,一睁眼就让人心生不悦。
    郁承期面无表情的一掀眼皮,墨黑细软的碎发垂在脸侧,整个人懒洋洋地侧躺着赖在顾仙师床上。
    刚睡醒便打着哈欠,接着若无其事地握住顾怀曲的胳膊,忽然使劲一扯!
    顾怀曲猝不及防,手里的托盘险些摔了,登时恼怒,火冒三丈地骂了句“滚”!托盘受其连累,被怒气冲冲地咣当放到一旁。
    里面那只玉白剔透的小碗顿时吸引了郁承期的注意。
    “这是什么?”
    小碗里盛着黑漆漆的汤水。
    虽然和饭菜放在一起,但气味一闻就不同寻常,哪怕是稀世珍宝,熬出来也不可避免的有股药的清苦味。
    他撑起半个身子,又仔细往那碗里看了看:“师尊病了?”
    顾怀曲不理,只质问他擅闯入殿的事:“你何时又动了我门外的禁制?!”
    “是你自己蠢呀,这都没发现。”
    郁承期浑不在意,注意力仍没从那碗药汤上离开,凑近嗅了嗅,一闻便知道是了不得的好东西,颇有些好奇。
    顾怀曲又怒又冷地盯着他。
    郁承期感受到视线,挑眉上下扫量他:“干什么这么看我?本尊又没打算下毒。”
    “……”
    顾仙师与他无法可说,忍了又忍,不想理会,又怕耽搁了汤药滋补的疗效,便想去一旁将药喝了。
    但郁承期犯轴似的,一把拽住他,疑神疑鬼地眯了眯眸:“到底是什么药?干嘛躲躲藏藏?”
    顾怀曲冷然瞥他:“松手!”
    “好啊,那你别动,就在这喝。”
    “凭什么?滚开!”
    言语飞速碰擦起来,两人立马又在“快滚”和“就不”之间夹枪带棒,争执了好半晌——想来若不是郁承期眼下无法剧烈动作,恐怕还会嫌事态不够严重,将事情挑得再激烈些。
    但饶是如此,他仍是将灵力暂无的顾仙师按在了床边。
    争执之间,郁承期伤口都有些撕裂了。
    虽然他按住了顾怀曲,但胸前的剑伤传来阵阵撕扯的刺痛,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刚包扎不久的绷带下伤口轻微崩开,隐约渗出血红。
    郁承期一时薄唇略微泛白,吃痛地低低抽了几口气,却不知犯的什么倔,仍在很固执地与顾怀曲较劲,按着不许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