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过来了吗?”
    顾怀曲略微一僵,又把眼闭上了。
    郁承期:“……”
    怎么还装死?
    因为一切发生得太突然,顾大仙师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浑身僵直,四肢冰凉,心底涌上密密麻麻、又空洞无措地疼。
    堂堂让清仙尊,竟和他的弟子上了床……
    身为仙界之主,却与魔界帝尊共赴云雨……
    要他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
    他心里泛麻,更多的不是被羞辱后的怨念愤怒,反倒是羞赧,迷惘,自责,和无地自容……
    他好像愧对世人,也愧对自己,觉得再没脸见人了,更不知以后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所谓的弟子。
    顾怀曲清楚自己的内心。
    他从来对这份感情自惭形愧,知道自己不配为人师表,但又虚伪至极地藏着掖着,极力避退。
    这么多年,他始终用他的大义和傲骨将它埋藏起来,无人可知。
    可岂料老天爷不答应,偏偏耍他一遭。
    简直荒唐。
    顾仙师做贼心虚似的,紧闭的眼睫簌簌发颤,纠杂不安起来,自顾自地陷在惶恐无措里,甚至都忘了——此事从一开始他就没做错什么,都是郁承期这混账东西的错。
    郁承期见他这幅样子,还以为他要大发雷霆了,试探道:“……师尊?”
    郁承期虽然不要脸,但多少有点自知之明。
    他这次好像触及到顾怀曲的底线了。
    这次他把顾怀曲得罪了个彻底,顾大仙师性子那么烈,说不定真的会为了取下手环,把左手给剁掉,然后趁着自己睡觉的时候布下百八十种阵法,一同启动,把他绞成肉泥,再降个禁生咒,将他的魂魄锁起来,用雷劈用火烤,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顾怀曲总是对他这么狠。
    想想就令他很不高兴。
    郁承期压下心底乱七八糟的情绪,略一抬眸,高挺的鼻梁紧贴着对方的下颚,低声对顾怀曲说话。
    因为嗓音还哑着,听来竟有几分委屈:
    “师尊怎么啦?是在怪我吗?”
    他箍紧他的腰肢,一如既往的胡搅蛮缠:“徒儿这都是为了救你啊……我们之前又不是什么都没做,只是这次做得深了点,有什么关系?”
    “……”
    只是深了“点”吗!
    顾怀曲闻言更是气恨羞恼!
    他心头如一团搅烂的乱麻,好似被鹰爪擢了起来,阵阵慌乱,紧抿着唇,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师尊怎么不理我?”郁承期又在他肩头蹭。
    “……闭嘴。”
    顾怀曲强抑住嗓音的颤抖,闭紧了眸,嘴唇因思绪而泛白,耳根却渐渐红了。
    好在顾仙师向来不擅于展露情绪,越是心绪复杂,越表现得疏离冷硬。
    他试着催动灵力,果然被郁承期封禁了起来,赧然地攥了攥手指,低声道:“滚开。”
    声音听起来依旧凶巴巴的。
    郁承期此时难得听话,松开手滚了。
    但他滚得并不安分,坐在顾怀曲旁边,没有离开太远,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试图让他看开点。
    他低哄道:“好师尊,别气啦,徒儿也不是有意的。师尊也看到了,我原本没打算趁人之危,说到底,是师尊引诱我在先呀……师尊那么好看,徒儿忍不住也是理所当然……”
    “更何况,今日又不是你一个人不干净了,徒儿不也一样?清白都折在师尊手里了……”
    “我已经知道错啦,师尊若是真的生气,大不了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好不好?”
    “……”
    郁承期不知不觉,仿佛在油锅里泼了盆滚水。
    顾怀曲勃然恼火,觉得自己好像被倒打了一耙,错都在自己,反倒是郁承期吃了大亏一样!
    他咬紧下唇,羞耻之情顿时没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满腔怒气,后腰更疼了。
    郁承期还在不依不饶:“说话呀,师尊?”
    顾怀曲扭头厉声怒呵:“滚!!!”
    “……”
    这次郁承期真的滚了。
    顾怀曲忍着满身酸痛,秀白修长的手指拢紧了衣襟,独自在角落里,正襟危坐,身影看似依旧清傲而威愠。
    他看起来在闭目调息,实则思绪早已经纷乱如麻。
    悖逆人伦的情景在他脑子里不断的盘旋,丝毫无法冷静,他恨极了自己的大意松懈、不知廉耻,更恼于那混账的无法无天,搭在膝上的双手攥得极紧,单是回想起来便要疯了。
    而另一边。
    郁承期与他丝毫不同,甚至有些畅快愉悦。
    要说他全无愧疚么?倒也不是。
    他从来分得清什么事过分,什么事不过分,他对顾怀曲有怨憎,但也有喜欢,所以放纵作恶,所以甜言蜜语,所以想到顾怀曲完完全全成了他的人,就觉得高兴至极,又有恶欲得逞的快感。
    但若要他因此就对顾怀曲冰释前嫌?
    怎么可能。
    郁承期懒洋洋地想。
    因为顾怀曲是把被冻在冰块里的刀。
    捂化了也只会害得他遍体鳞伤,就算再怎么一往情深,也只会换来冷眼旁观。
    世上甘愿用真心换薄情的人都是傻子,何况那人想置他于死地。
    他又不是为感情左右的蠢货,就算让顾怀曲蒙受了奇耻大辱,那又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