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的右手小臂上有一处咒印。
    像繁复的纹身一样,正随着灵力的运转,泛起幽亮的暗光,昏黑魔气若隐若现,雾气似的从他肌肤底下渗透而出,又很快逸散不见。
    那咒印由于灵力不足的缘故,光芒不太稳定,一闪一闪的,像是供给不足。
    郁承期盘膝打坐,灵力在他体内运转了几个周天。
    半晌过去,他睁开眼,正打算出去看看顾怀曲,殿门忽然又响了。
    这回是两个小师弟的声音传来:“师尊。”
    “……”
    郁承期有些不悦,让清殿的弟子没几个,忙倒是够忙的。
    听见顾怀曲又说了声“进”,两个小师弟便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这两个矮包子平时乖乖巧巧的,勤奋刻苦,几乎每日都在钻研道法,顺带找顾怀曲问问题。
    俩人手里各拿着本书,向顾怀曲求解,顾怀曲也十分耐心,清冷温和的给他们娓娓道来。
    足足过了一炷香时间。
    直到郁承期的耐心消耗殆尽,讲学声终于停了。
    两个小师弟原本要走,顾怀曲却忽然叫住他们:“安策,安逾,等等。”
    两个小徒弟中,大的叫安策,小的叫安逾。顾怀曲将两枚法器指环赠予他们,轻描淡写道:“你们的生辰快到了,这是贺礼,收下吧。”
    听见这句话,郁承期昏昏欲睡的注意力忽地被拉回来!
    生辰贺礼?
    他走下床,透过雕花隔断特意看了几眼。
    那两枚法器熠熠发亮,用的是仙界的上等石料,边缘镶嵌了细小罕见的灵石,灵气充沛,蕴力浑厚。如此漂亮精贵的法器,已经可于师长们的法器相比拟了!
    郁承期顿时微眯起眸。
    ……这种极品之物,顾怀曲该不会是请宗中长老帮忙做的吧?
    嗤!
    为了这两个小徒弟,顾怀曲倒是真够下本。
    之所以感到不满,是因为郁承期一直都记得自己从前也收到过顾怀曲的庆生礼物。
    同样是法器,却没有这两枚指环那么精绝极品。
    顾怀曲从前就很偏袒安策和安逾,就像家族里的长辈,什么都要顾及着最小的。
    安策安逾晚他入门好几年,那时候郁承期还不知道什么魔血不魔血的,私以为顾怀曲只是因为喜欢小孩,所以才把他们领回来。
    他那时觉得不爽,但也不说。
    后来虽然得知了是事出有因,但这两人究竟为何入门,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事实就是——
    顾怀曲喜欢他们,什么都让着他们。
    因为他们年纪小,顾怀曲总是迁就,他会把他们听不懂的内容一遍一遍的讲,从山下归来时送他们小礼物,逢年过节亲自替他们挑选新衣裳,甚至在平日里,待他们都比待别人温柔上几分。
    因此郁承期始终对这两个兔崽子没好感。
    哪怕他厌烦顾怀曲了,也还是没好感。
    郁承期被坏了心情,不想出去了。
    他身体往后倒下躺在顾怀曲的床榻上,垫着手臂,沉着脸,另一只手懒懒招欠的抬起来,拨弄起床头的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细响。
    这么弄了会儿,他又觉得不够,倏忽变回了猫形,伸出尖锐的爪子,手脚并用,勾丝缠线地用力挠!
    两个小师弟走后,顾怀曲进来看见的就是这副景象。
    “你在干什么!”
    顾大仙师眉间紧蹙,快步走上去,一把将猫爪子里的绳结夺过来!
    两颗铃铛撞出叮当脆响,仔细看看,好在没有弄坏哪里,又转过眸去瞪他。
    郁承期挑起眼。
    怎么了?不就是拿他的绳结玩玩,何必那么激动?
    那两个兔崽子送的东西碰不得?
    “郁承期,你是不是动了我殿外的结界?”顾怀曲忽然冷声质问道。
    郁承期瞥了他一眼,懒得变回来,懒洋洋地晃了晃尾巴,以作回应:动是动了,但只是随手改了一下,又不影响多少。
    顾怀曲见他满不在乎,恼火地忍了忍,跟他无话可说,转身出去了。
    郁承期瞅了眼他的背影,跳下床,跟上去。
    夜色泠泠,殿侧有湖水环绕,被寒月映出粼粼波光。
    清风徐来,不远处亭台上的帷幔飘飘荡荡,顾怀曲一袭白袍,背影清飒又带着几分愠意,步履匆匆,衣摆如有流光淌动。
    让清殿的结界只防外人,不防他们这些亲传弟子,所以对郁承期本就无效,再加上他对顾怀曲的法术熟悉,要改也简单。
    顾怀曲将结界检查了一遍,发现这人果然厚颜无耻。
    郁承期竟然堂而皇之的融入了魔道法术,将他殿外的结界变得不伦不类!
    多亏他及时发现,否则让旁人见了还了得!
    顾怀曲站在拱桥上,沉冷着脸,满带怒气,正思忖怎么将眼前的结界重新布置一番。
    却一时疏忽,手中蓦地一空,绳结被抽了出去。
    顾怀曲脸色不耐,转眸冷然盯向郁承期。
    “师尊要做什么?”郁承期明知故问。
    “拿过来。”顾怀曲冷道。
    想得美。
    郁承期好不容易才弄好的结界,才不乐意被改回去,抬高了手,作势要将绳结扔进湖里,低劣地睨他:“别动本尊的结界,否则我就将这破玩意丢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