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比起地痞无赖,这个只活在黑暗里的魔物还真不一定比得几个人类。
    阿什蒙从来就没吃过这种亏,干脆暗地里解决了几个。
    那些在馆外吟唱的,见身边人少了,反而开心,半点不知警醒。
    到了此时此刻,那些原本写在纸上的传闻,阿什蒙才算是真得深有体会了,一群求偶的花孔雀!
    “写得不错。”
    不是“玲珑骰子安红豆”的温婉含蓄,反而是另一种大胆的奔放,恨不得将心中炽烈的爱意一股脑全都交出来,直接叫喊着夸耀,丝毫不知掩饰地剖白相见一刻的情愫。
    他们在诗里直说,倘若某一日葡萄染杯酒泛红,身边一定要他来相依相偎。
    夸张又离奇的比喻,搜肠刮肚地许诺,唱着唱着又因为身旁的人言语更动人,抡起不知道哪里淘来的琴就揍上去。
    “一群莽野村夫!”阿什蒙怒骂起来,试图避开他完全没有一点儿文学天赋的事实。
    眼睛却滴溜溜往治鸟那边瞥去。
    其实他也写了一封,就藏在这几张交给他的歌词里。才华与艺术是游荡的神明,不属于任何一个阵营,只是黑暗寄宿者们都嫌弃矫情,有什么事不能靠打架和钱财解决呢?
    就到用时方恨少来!
    可它这份期待是注定不会有回应的,治鸟一篇篇看了,有的读出来、反反复复,有的干脆只瞄两眼,就放在一旁。
    从前在楼中,姐姐们甚至会聚在一起分享,说哪个哪个写得狗屁不通,看都不看就交给后厨烧火,又有哪一个文藻堆砌,看起来倍感眼花缭乱,可不敢读下去。
    那时候他收到的诗最多,新晋的状元郎不小心瞧见,便拿“楼藏五车函”来打趣,发誓以后赠诗,一定当面读出来,不然埋在一堆信笺里,怕他看倦。
    从来没有谁是怀着“花魁一定会回应”的想法才写下那些诗的,做这些事,只是图着自己做时的开心而已,那份书写时怀揣着期待与喜悦的心情才是由花魁赐予的礼物。
    或许过上几天、过去几年,偶然翻开那些遗忘的造作,还能想起往日稚嫩的心思与一时的轻狂。
    “这不正是你要的吗?”治鸟半分不理睬阿什蒙的忧愁,“将我锁在这里。”
    如今治鸟算是被完完全全囚禁起来了,虽说是他自己入瓮,具体情节也跟斐瑞脑补出来的大有出入。阿什蒙固执地要求他同它一起坠入暗神的怀抱,偷偷在饭食中藏进秽兽的肉,给他的金发扎上缀有猩红宝石的发带。
    像是完全抛弃了原本的冷清素净,阿什蒙用最华美的方式装扮他。
    穷奢极欲或许能够概括一二。
    这专注的心思给了费索他们一个喘息的机会,在队伍里连续失去几位骑士法师以及两位候选者后,某一天清晨,他的桌子上突然出现了一封信函。
    信纸的材质与阿什蒙交到治鸟手中的一模一样,上面写着送给他的话语,费索认真且快速地读了一遍,然后点起烛台烧成灰烬。
    “将剩余的人整合起来,我们向着更南方进发。”这几日城中的疯狂他尽数看入眼中,如果不是念着圣子大人离开前的叮嘱,他恐怕要将那些人挨个儿揍一遍,就为他们言语中对圣子大人不敬。
    “我们为什么要离开?”秋霏堵在走廊上,小声控诉,“圣子大人正被魔物囚禁,你们就打算这样放弃他!”
    “这是大人的安排。”威严的圣骑士长将离城的安排布置下去,只等待着明日凌晨众人熟睡之时,趁着半昏半明的天色掩护离开。
    “不、我不明白,更南方,魔物只会愈发猖獗。”他等待好久,这座城每时每刻都在影响他的神志,他本就不是坚定的人,如果没有圣子大人为信念支撑着。
    他害怕了,怕自己很快就无法坚持下去,堕落总是轻而易举,他畏惧这份“轻而易举”。
    第25章 光神自天坠落(十二)
    如今,你已体验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感受,自可想象治鸟所处的境地。况且他并无先进的工具与外界交流,每日的乐趣,也不过是看小魔物阿什蒙为他挑选好看的衣服。
    他是不被允许离开这间卧房的,阿什蒙已然将他当做自己诸多藏品之一,与这房间一起上了锁。
    阿什蒙天真又原始,原始在无法摆脱魔物的天然观念,熔铸它的每一个组件都是被暗神亲吻过的,恰与尤德米安相反。
    天真作乱最为残忍,治鸟尝试过哄骗它,可阿什蒙在禁止他外出这一点上有着惊人的执着:“你都在梦中自由了,为何不多陪陪我?”
    同样的,阿什蒙从未放弃过让自己进入治鸟的梦。
    它不知从何处听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类似的话,便更换了爱好,日夜与治鸟痴缠,绝对不离开他半步以外。它全无人类的道德,只觉得治鸟就应当被精美包裹起来,莹白皮肤逐渐沾上由它带来的“欲”的色彩——这是少数阿什蒙能够看到的,治鸟不复平日圣洁的模样,一如花枝着雨,教它神摇意动。
    它丝毫不介意在治鸟面前暴露魔物们的各类癖好,这在它看来是一种教导,来自年长魔物对即将成为新魔物的后辈的教导。
    就像成年猫咪会故意将活老鼠叼到人类面前,然后现场演示如何捉老鼠一般。虽然在当前大环境影响下,该教程通常是用家里买回来的老鼠玩偶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