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行,”时阔亭插嘴,“老话说得好,‘要吃饭一窝旦’,旦角好使,就咱家小侬那眼神,看谁谁骨头酥……”
    应笑侬狠狠给了他一下,笑着对宝绽说:“都听你的。”
    “那师哥,你给小侬操琴。”
    时阔亭刚被怼完,拔高了身量,拿眼扫着应笑侬:“我可是你一人儿的琴师,不是什么人的戏我都担待的。”
    “爱但待不担待,”应笑侬拢了把头发,“那宝处你来。”
    “我说你有没有良心,”时阔亭追着他去,“还嫌他不够累啊,你看那小脸儿都瘦成什么样儿了!”
    “那是伺候他匡哥伺候的……”
    他俩在这儿排练,宝绽张罗大伙下楼,出门拐个弯,刚下了两步楼梯,背后陈柔恩把他叫住:“团里这么多人,凭什么你一句话就定谁上?”
    宝绽转过身,仰头看着她。
    “好不容易有演出,”陈柔恩跟他叫板,“我也想上。”
    宝绽虚长她几岁,一眼就把她看穿了,她才不在乎一出两出戏,她是没过去刚才那股劲儿:“你这孩子……”
    陈柔恩不让他说话:“我差哪儿了!”
    宝绽叹了口气:“你哪儿也不差,你是心里眼里装的东西太多了。”
    陈柔恩微怔。
    “你如果一直是这个状态,”宝绽摇了摇头,回身下楼,“别说这出戏,以后的戏你也别上了。”
    哎?陈柔恩发蒙,冲着楼梯喊:“你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明白!”
    她看宝绽平时温温吞吞的,以为他好欺负,没想到碰了个软钉子,正来气,一回头看见萨爽,拿着个手机想溜边儿下楼。
    “喂。”她叫他。
    “啊?”萨爽假装看手机,茫然抬起头。
    “少跟我装!”陈柔恩拿下巴颏点着他的手机屏幕,上头一个应用都没开,大红色的桌面,水墨丹青写着“战国红”三个字。
    萨爽收起手机,咕哝一声:“干嘛?”
    “什么干嘛,你姐挨欺负了没看见?”
    萨爽目光游移,下了老大一个决心:“姐,这事儿是你不对。”
    陈柔恩愣了,她一直觉得萨爽是个小跟屁虫,她说一他不敢说二,她让他打狗他不敢打鸡:“你再说一遍,谁不对?”
    萨爽贴着墙往后缩,挺怕她的,但在是非对错面前,他不含糊:“宝处说得对,你的心思根本没在戏上。”
    陈柔恩气得脸都绿了,抬手给他来了个壁咚:“那在哪儿呢!”
    萨爽不知道该怕还是该美:“反正你成天围着谁转……你自己知道。”
    他说的是时阔亭,陈柔恩否认不了。
    “师姐,你这样不对,”萨爽皱着娃娃脸,“你说你连腰都下不去,宝处让你练功还有错了?”
    谁说她,陈柔恩都能忍,唯独萨爽说她,她受不了,就像让自己家养的猫挠了,她不痛快,一甩头一跺脚,噔噔噔跑下楼,跑回自己的房间,砰地拍上门。
    温馨的小房间,摆着柴犬日历和粉红色的猫爪加湿器,她眼圈有点湿,使劲瞪着,越瞪越委屈,恨萨爽那个小混蛋,一趟旅游就让宝绽收买了,胳膊肘朝外拐,臭不要脸!她踢桌子踢椅子,踢烦了一屁股坐下,趴在书桌上生闷气。
    她气宝绽,气时阔亭捧着他,气人人都对他好,气他说什么都是对的。
    过了好久也没人来哄她,她竖着耳朵往外听,整个二楼没有一点声音,推门出去,一走廊的门都关着,她蹑手蹑脚上三楼,到练功房外头,偷偷往里瞄。
    宝绽和应笑侬并肩坐在地上,时阔亭跨在旁边的椅子上,椅背上挂着一兜水蜜桃,他拿一个慢悠悠地扒,汁水顺着手掌滴下来。
    “……我这个弯这么转,”应笑侬和宝绽商量戏,“不好看吧?”
    “到时候我和萨爽给你配力士(2),”宝绽说,“保你好看。”
    时阔亭扒好了桃儿,往宝绽嘴边递,舔一口湿淋淋的手背:“快咬,淌水儿呢。”
    宝绽抓着他的腕子咬了一口,给应笑侬,应笑侬瞥时阔亭一眼:“我们说戏你扒桃,弄得满地黏糊糊的。”
    时阔亭收回手:“不要拉倒……”
    应笑侬赶紧凑过去咬了一大口,鼓着腮帮子说:“甜毙了!”
    看他们哥儿仨你好我好的,陈柔恩更委屈了,这时楼梯上有脚步声,她往暗处挪了挪,是萨爽拿着手机拐上来:“宝处,切末我看了,买淘宝的就行。”
    “能开发票吗?”时阔亭最关心这个,“上次让姓鲁的坑惨了!”
    “开不开发票无所谓,”萨爽把淘宝页面给宝绽瞧,“咱们既然要好好干,往后都正规起来,所有的器材统一做固定资产入账。”
    “这我可不会!”应笑侬是管账的,让他记个往来流水还行,专业的他来不了。
    “甭担心,”萨爽盘腿坐在他对面,“我给你写个APP,你按月往里录就行,你没空的时候我帮你录。”
    大伙一听都惊了:“你小子会写APP?”
    “小意思,”萨爽闻着桃味儿,馋了,一看是时阔亭的桃,有点磨不开,“有我的份没有?”
    时阔亭特自然地说:“我给你扒。”
    “哎哎哎,”应笑侬嘴欠儿,“你俩不是不对盘吗?”
    “你不懂,”时阔亭说,“我俩是一起晒脱过皮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