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昕就倒霉了。他是裴文信最喜欢的儿子,又资质出色,入了翰林,爱之深责之切,裴文信气他眼界浅,看不高远不知重点为何,消减了他的花销,压制了他与余姨娘见面的机会,布置了一堆功课,还狠心打了五大板。
    要不是顾念他每日还要去翰林院点卯,裴文信都想打得他起不来床,好认真反省。
    裴明昕不服。
    但他不能说,打他是他爹,他不敢怪,只能更恨阮苓苓和裴明榛,尤其裴明榛,要不是他,境况怎会如此!这仇必须得报!
    余姨娘和裴芄兰当然更不服,咬牙切齿暗骂阮苓苓小贱人花样多。这回的事太丢人,脸也被打肿了,lsquo;阮苓苓要倒霉的话就是从她们这传出去的,所有人包括她们自己,都在等裴文信发落阮苓苓,结果被发落的反倒成了自己。
    裴芄兰觉得太丢人,哭的眼睛都肿了。
    余姨娘一边拍着女儿的背,一边眯眼盘算:没关系,是姨娘大意了,这次不行,还有下回等这阵风波平息,给她找个好婆家吧。
    她不愿见裴明榛好,他要一时半刻死不了,妻子最好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方氏动阮苓苓的心思,她之前没什么太大的意见,现在么
    这等会装疯卖傻,同她相克的小贱人绝对不能留在裴家!
    风口浪尖,余姨娘不能有什么大动作,太容易被抓住把柄,不甘心,只能用些小手段泄泄愤。阮苓苓现在有裴文信捧着,老太太看着,不好下手,余姨娘就示意下面,冲着裴明榛去了。
    很快,裴明榛院子里的东西总是会晚一点,份例,月钱,包括饭菜,都晚,有时还会缺漏,下人们殷勤道歉,后面也会补上。但有些东西眼前缺就是困扰,过后反而没什么了。
    不伤筋也不动骨,就让他不舒服。
    余姨娘知道裴明榛不会闹,这么多年,惯来如此。
    裴明榛也的确没闹,他对外物并不在意,为这些事闹不值得,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不说,还浪费时间精力。他甚至不理解,为什么对方会执着于这样的手段,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只是加深了仇怨。
    他要这么恨一个人
    裴明榛眸染墨色,眼底潮汐涌动。
    阮苓苓很不开心。
    大佬因为她受委屈了!
    没有那些七拐八绕,瞻前顾后的心思,阮苓苓撸起袖子,什么也不说,就是抢!不管大佬怎么想的,会不会介意,有什么深意,她为人立世,首先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别看她在裴明榛面前又怂又软,面面的一坨,拎都拎不起来,在别处可不是,小心眼一堆一堆的,现在又有二老爷怜爱加持,老太太喜欢,想要抢点东西,不要太容易。
    抢回来自己也不用,一堆送到裴明榛院子,还时刻观察留心,裴明榛自己还没察觉到什么东西短了,已经被迅速补上。
    因为这段时间裴明榛公务特别繁忙,简直披星戴月,她还只做不说,饭照样送,字照样练,茶照样泡,笑照样傻,深藏功与名。
    第一回裴明榛没发现,第二回裴明榛没发现,时间渐长,他怎会看不到?
    他看不到,向英珍珠也不敢隐瞒。
    又一次肩披星月而归。凉夜冷风如刀,书房里炭火正旺,烛影轻摇,香鼎中桔饼还未燃完,满室暖香,茶炉里温着饭,桌上有热热的茶。
    还有小姑娘今天写完待检查的字。
    墨渍初干,手指轻触,纸页上似乎还留有小姑娘白生生小手余温。
    纸是新纸,上好的熟宣,和桌边摞着的一刀明显是一批。而这批纸,今晨他离开时都还没有。
    心硬如裴明榛,也无法不动容。
    就这么见不得我吃亏么?
    裴明榛眸底漫出笑意,扬声喊:向英。
    向英迅速进来:主子。
    裴明榛:我库里好像有块狐狸皮,红色的?
    向英:是。
    裴明榛:颜色太鲜亮,我留着没用,拿去给你们表小姐做件大氅。
    小姑娘生得白,穿这个一定好看。
    向英机灵道是,刚要转身走,裴明榛又加了一句:还有那些个宝石珍珠,挑点好的出来,做批头面给表姐戴着玩。
    只一件衣服有点拿不出手。
    向英懂,他太懂了,亲自跑腿督办,把事办的漂漂亮亮,没几天,观赏性实用性俱佳的衣服头面就做好了。
    可惜送过去的不是时候。
    阮苓苓刚接了一批老太太送过来的冬衣,见向英珍珠托着老大的托盘跟着裴明榛过来:还有东西啊!
    裴明榛:嗯。
    阮苓苓喜滋滋:老太太对我真好!
    裴明榛视线明显顿了一下:嗯?
    女人没有不喜欢衣服首饰的,阮苓苓兴奋的声音都高了:刚刚那一堆我以为很多了,没想到还有!哇这是狐狸皮么?好软好暖和!这红宝石好大个!做钗子是不是有点浪费了!
    向英:这不是
    裴明榛斜了向英一眼。
    向英识趣的闭了嘴。
    好吧。
    可我小长随就不信你嘴硬的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