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耽搁了。即便不懂医术也没有见过人生产,李裴却下意识明白,血一旦开始流,往往便预示着最后关头。
    没有别的办法,李裴心中终于做了决定,将福南音小心横抱在臂弯之间,似乎又怕他看到衣袍上的血迹,腾出一只手遮住了他的双眼。
    “别怕,剩下的路我带你走。”
    李裴驾马的速度很快,可他却将福南音抱得很稳,避免着他再受一丝颠簸。
    身后的将士见势也立刻追上,直奔漠北王城而去。
    ……
    此时距离幽城城破不过一个时辰,消息
    还未来得及传回王城。天蒙蒙亮,除了一场刚开始便因始作俑者的缴械而失败的宫变之外,这座繁华了百年的都城亦如往日一般,迎接新一日的起始。
    城门缓缓打开,守城的禁军照旧准备检查出入城门之人的行碟。
    没有人预料得到下一秒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马蹄声震碎了清晨的宁静,滚滚烟尘遮住了守城人的视线。
    直到对面的人马渐渐近了又近才看清——
    那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他们甲胄的痕迹透露着中原军的身份,手上的枪剑在刚升起的太阳底下泛着银光,直指城门的方向,显然是有攻城之势。
    守城的禁卫没上过战场,更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正愣了片刻才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里是王城啊!
    王城外有漠北的五万大军驻守天堑幽城,中原军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骑兵的速度比他们想象的更快,几个守卫还未反应过来事情起末,更未来得及将城门关上,为首的那匹马便倏然闯入了那道大门,竟直奔王宫的方向而去。
    众人心中俱是一惊。
    “幽城破,漠北王已死,弃城不杀!”
    迎面而来的话叫城门附近的禁卫和百姓都陷入了一阵诡秘的沉默。短短十二个字,在众人脑中反复回荡着,却仿佛是这世间最难理解的句子。
    一时间无人说话,如雕塑般立在原地。
    幽城破了?
    大王……死了?
    这里是漠北的王城都会,若是弃城,那意思便是……
    漠北要亡了!
    荒谬犹如天方夜谭,明明中原的骑兵就在眼前,他们不信。明明不信,这道消息却不胫而走,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王城的每个角落。
    几乎所有人都沉浸在质疑和惶惶之中,只有那个守门的禁卫在面对眼前刺目骇人的铁甲寒刀时忽然后知后觉地想起,方才似乎有一匹马穿过了城门,疾驰而去了。
    而那匹马上有两个人。一个银甲带煞,一个白衣皎皎——却又给他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像是……
    像是被囚在宫中的那一位。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那守卫兀地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转身朝后望去。可遥遥只能看到远处的王城宫阙,那匹马早已隐匿在了一片茫茫晨色之中。
    彼时外面的消息王宫内众人却是最后知道的。
    相比于宫外百姓对昨夜之事的一无所知,他们亲眼看到大王带着福南音和一队人出了宫,却又不知他们往何处去了,而今早说大王死了……漠北的禁卫们面面相觑,都从身旁的人眼中看到了一股无从怀疑的惊惧。
    可偏偏当“幽城”二字飘入耳中的时候,所有人的心都猛地一沉。
    太蹊跷,又太凑巧了!
    都是领过兵打过仗之人,即便在权谋城府上略逊一筹,可如今再迟钝也该想到了。驻守在幽城外的中原军出了问题:临淄王临时反悔了,或是……来的人根本不是李皎。
    熬了一夜的晁於两眼通红,似乎刚从那阵迷茫中回过神来,脑中不断回荡着两个截然不同的念头:若外面传的都是真的,那么他究竟要负隅顽抗,还是缴械投降?福南音与中原军能放过他吗?
    福南音下令退兵,晁於将军却未答应放人,两边对峙了一夜,终是因为国师与漠北王的命令,没有擦枪走火。可此时,这种平衡却因漠北王的死而被打破了。
    回头望向宋韶仁与尧光的时候,晁於心中那一丝侥幸终于化作了不甘。
    那时漠北众人胜券在握——福南音手下残留的全部势力皆被困在此处,外面有驻守的五千精兵和禁卫,又有中原临淄王的支持,他们仿佛早已知道自己会立于不败之地,因而漠北王想要做
    什么、去哪,旁人根本不会阻拦。谁知必胜的局面,仅仅过了几个时辰便天翻地覆,幽城破了,漠北亡了。漠北要亡了吗?
    晁於的手握在入鞘的刀柄之上,只要他动作再快几分,一旦□□,漠北最后所剩的几千禁卫和将士便正式与中原军宣战了。
    即便无法力挽狂澜,至少能将宫内这不到两千人的命留住……
    宋韶仁两眼紧盯着对面人的动作,屏息间能看出他嘴角所带的紧张。他低声对身旁的尧光说了几句话,而后者又并未犹豫地将宋韶仁的话用蒙兀语对着晁於说了出来:
    “晁将军应该知道国师的手段,即便是你们能在半个时辰之内将我们两千余人尽数击杀,等他和中原太子带着大军进来,你们的下场……真的能承受吗?”
    晁於笑了。
    他从头到尾都不在福南音的阵营里,甚至在前些日子还与右相一起将人羞辱了一番。他的确知道福南音的脾性和手段,到时候他怕是想要个好死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