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有个金吾卫花了三十两银子才“请”到了位大夫出来,却离着出府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了。
    质子府附近一向冷清,尤其是是这个时辰,从未像此时一般热闹过。
    等到金吾卫带着那位医馆的大夫回去的时候,正巧与赶来的李裴和宋将军撞了个对脸。
    那位长史显然是有些惧怕宋将军的,担心后者因为他带人回来晚了而责骂其办事不利,还未回神给太子行礼,下意识便抬起手来用力将那位大夫推进府门里,这才谄媚地对宋将军道:
    “您回来得真快……哦,大夫已经给国师带回来了,还花了三十两银子。”
    宋将军:“……”
    他抬头想看看太子此时的面色,可惜李裴心中担心福南音,没有耐心在外面耽搁半分,紧抿着嘴半句话没说便走了进去。
    “将那大夫送回去吧,国师用不上他了。”宋将军望着太子很快便不见的背影,忽然松了口气。
    “啊?将军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从腰间摸出三十两银子朝着那
    一脸狐疑的长史丢过去,“运气真好。救了人一条命,今夜少了个冤死鬼。”
    原本还担心自己被责骂的长史握着银子:“?”
    ……
    福南音的屋子门窗紧闭,有些闷,但十分暖和。
    可就是这般,榻上的人仍是下意识缩着身子,两手拽紧了身上的棉被。
    李裴原本极快的步子忽然放缓,在迎着屋中微光看清福南音面色的时候,他心中不由一揪。
    分明只是四日未见,分明那日他从这道屋门出去的时候福南音还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如今怎么就将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李裴朝着榻边走去,伸出手,轻轻覆在福南音的额头上。
    他刚从外面进来,手上还带了几分凉意。
    福南音原本紧皱的眉心忽然一松,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熟悉的气息,睫毛也动了动,像是就要睁眼的模样。
    李裴等了很久也没等到榻上的人醒来,反倒是在下一刻忽然听到了一声低吟,模模糊糊,可李裴却听清了。
    “裴天人……”
    李裴一愣,听着这三个字,他原本眼中的冷然倏地散尽,化作了一片缅怀和温柔。
    “裴……裴天人……”
    福南音又唤了一声,像是在做一个不安的梦,这一声比刚才更带了几分慌张和急促。
    “我在,阿音。”
    李裴忽然感到一阵心疼。他坐在榻上,隔着被子小心翼翼地将人抱在怀中,轻轻拍打着福南音的后背,想要安抚住他梦中那不安稳的情绪。
    福南音果然平静了下来,半晌,他有些低哑的声音再次传来,却是带了几分欢喜和满足。
    “你终于……回来了……”
    明知道以李裴的处境,就该远离质子府,不跟他有任何的牵扯;也知道近来流言漫天,李裴定然有数不清的事要做;更知道中原皇帝为了保住李裴的储君之位,必定会将他困在东宫……
    可白日清醒时所有的理智和坚强在这一刻通通卸下后,福南音仍是想要他在自己身边。没有什么太子国师,更不沾染半分的国仇家恨,只有裴天人与福南音,向从前那般简简单单地生活。
    李裴何尝又听不出来?
    那日进宫赴宴的时候,他答应了福南音,快去快回。
    终究是食言了。
    “殿下,刘医工到了。”
    外面金吾卫将屋门给刘医工打开,那位年过六旬的老太医被东宫的侍从火急火燎带出来,整个人还是懵的。直到他意识到自己又再次来到了质子府,这才终于清醒了几分,将手上的医箱往地上一搁,
    “可是国师府中胎儿出了什么问题?”
    彼时李裴仍旧抱着福南音,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手忽然就一紧,似乎是刚刚反应过来什么,坐起身喃喃道:“胎儿?”
    他太过忧心福南音的身体,竟忘了如今还有这样一层顾虑——阿音烧成这样,孩子可会有什么影响?
    刘医工让太子的反应弄得有些狐疑,“不是?那殿下半夜叫臣来干什……”
    他边走边说,走近了,也就察觉到了福南音的异常,话音一顿。
    如此热的屋中福南音仍旧紧裹着两层棉被,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浸湿了,面上甚至还带了些病态的红。
    他伸手一摸,滚烫的。
    “发热了。”刘医工坐在榻边的矮凳上,又给福南音摸了摸脉象,眉头忽然便皱了起来,“风寒引起的发热,原本不严重……”
    刘医工话音一顿,还未等李裴松一口气,又道,“可惜烧了太久,病人还饮了酒。好在孩子命大,没什么事……”
    他看了李裴一眼,“臣可以开一剂猛药,让国师的烧降下去,可难免便会伤及
    腹中的胎儿。”
    李裴怔怔听着刘医工的话,眉头越皱越紧。他不知道福南音为何会烧这么久,也不知道他为何要饮酒,可这样的未知让他忽然没来由一阵后怕。
    他四日未来质子府,不知为何尧光也不在。
    若是宋将军今日没有到东宫找他呢?福南音又要在这病种被折磨多久?
    若是……叫寻常大夫看了,又察觉出了他怀孕的事,被捅了出去,又会如何?
    他不敢想。
    “只要能治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