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之战已经让那些人嗅到了什么,在此关头,便决不能再传出他们之间的任何关系。
    若他留在东宫,那便是给了那些朝臣再做文章的机会。
    福南音眸色一沉,忽然觉得此时这般无力的样子,竟比两年前在裴天人羽翼下安享太平的那个自己更可憎了几分。
    他分明……从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
    ……
    空了多年的院子里没有安置仆从,起先只有通过门口的金吾卫跑腿带些吃食日用回来。院里清净,也不曾有人探视干扰,就这样平静得过了好几日。
    可长安注定是不可能平静的。
    波澜自然又是因东宫而起。
    传闻那日他与那位胡姬进了府中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芙蓉帐里不知度了几个春宵。
    原本李裴离宫后流连坊间的那五年就足以被御史诟病,此时朝中的不少臣工都想起了他那些风月,在朝会上为此吵了个不可开交。
    而后便有人忽然想起来了,半月前不是还说太子是因中意那位漠北国师才同意的退兵,怎么如今才过了多久,便又与一个胡姬纠缠不清了?
    再而后那个安化门边上的刚挂上匾的“质子府”终于再次被人想了起来——这位国师一没有面圣,二没有参加过朝会,从入京的头一日便被软禁在府上至今,还是那么个偏僻的常人都寻不到的地方,倒是这么些年来破天荒头一回。
    只是再一打听便发现虽然圣人一直不曾传召,可门口守着的十名金吾卫到今日就剩下了五个;又传这位国师的日子过得寡淡得很,不但从未要求出过府门,未见过任何人,就连平日里向门口提的要求都极其简单。
    漠北国师的名声众人都听过,若来了长安是个能折腾的,或许旁人还不会如此好奇,此时却对这个偏安一隅的福南音生出几分想要拜会的心思来。
    太子与他之间的关系或许难以从前者身上看出端倪,可若是能从福南音口中探听出什么……
    率先做出反应的便是向来以柯顺哲马首是瞻的礼部郎中赵顺才。
    他的随从抬轿硬生生走了半个多时辰的路才堪堪到了质子府外,几人叫苦不迭,连问赵郎中为何偏要来这个晦气地方。
    赵顺才倒是对柯顺哲的吩咐一向铭记于心,今日散朝之时他便听出柯侍郎话中有这个意思——毕竟曾经再如何厉害的角色到了异国总是需要些倚仗的。
    “若福南音的倚仗是东宫,”
    柯侍郎朝着前头李裴的背影一望,嘴角便扯了起来,“那事情便简单了。”
    赵顺才问:“可若不是呢?”
    “可若不是,这满长安中想要成为他背后倚仗,借其之手扳倒李裴的人难道还在少数吗?”
    说完柯顺哲便笑了出来。
    他自己不就是其中一个吗?
    只是质子府门一开,赵顺才那刚摆好的假笑便一寸寸凝结了起来,心中盘算好的寒暄之词也通通在口中打了结。
    “你……”
    他见过这张脸,或者说他绝不会忘掉这张脸。
    “你……你不是……”
    甚至就在几个月前,在长安,他们才打过最后一次照面。
    怎么可能是他?
    他怎么可能是漠北国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上一章的评论,我呜呜呜呜
    糖快来了,这两天把我也给虐吐了。去……去它的大纲!!
    文中诗句出自《诗经·郑风·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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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你是……福南音?”
    两年前赵顺才科举再次落榜,因着家中在长安也有些头脸,于坊间便放肆了些,常常喜欢将自己与那位百姓口口相传其事迹,却鲜少露过真面的裴天人相比较。
    显然纨绔圈中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只是赵公子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京中“第一纨绔”的名号会落在一个门第不煊赫,全靠一家赌坊赚取不义之财的小子头上。
    他的舅舅可是大理寺少卿……
    往大了说,他们三人结下的是“见血方休”的梁子。
    赵顺才下巴上那道拇指长的疤,便是叫福南音划的。
    几个月前赵顺才因着他舅舅的助力,终于进了朝堂,混了个五品的闲散官职,第一时间便是想要找到这二人,不惜官压民也要撒撒这两年的怨气,却不想裴天人转身成了太子,可笑他如今还要在人身后恭恭敬敬行着大礼。
    裴天人就算了。
    怎么当年那个小术士如今也成了漠北国师??
    赵顺才在府门口惊愕了半晌。
    对面福南音也没想到在府中等了这么多日,来的人居然会是赵顺才。眼见他面上笑意褪尽,又将他穿的那身并不起眼的官袍打量过几遍,最后忍不住在这冷天里假咳了一声,才慢慢张口道:
    “原来是赵大人,公事?”
    虽有私怨,可穿的却是朝服,看到自己时面露讶异,怎么想也不像是寻仇的。
    见外面的金吾卫并没有要拦人的意思,福南音索性侧身倚在门框上,自然而然便给赵顺才留出了进门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