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冯家给外人营造的形象,就是夫妻感情深厚,家庭关系稳固,哪怕沈征知道冯家上一辈的恩怨,却怎么也没想到,冯星遥在冯家的生活,其实压抑苦闷,毫无自由。
    冯星遥从不跟他提起自己的家庭,沈征还当冯星遥是内向。
    冯星遥的作品被冯志轩盗取,而冯家全部装瞎,完全无所作为。对冯星遥的意外离世,冯家只用车祸来对外解释,以简单的葬礼来交代冯星遥的人生。
    沈征无法接受。
    冯星遥最后的求救,沈征看了无数遍。每看一遍,沈征都会想“如果”。
    如果早一点跟冯星遥相认就好了;
    如果早一点看清冯家的虚伪冷漠就好了;
    如果他没有去度假就好了;
    如果度假时偷偷上一次网就好了……
    太多如果,却唯独走向了死局。
    想到冯星遥最后的日子是怎样的绝望和无助,沈征被痛心和自责淹没。
    他需要做点什么。
    他先是把冯志轩从云端拉下来,逼迫其在公众面前给冯星遥道歉正名,让冯志轩名誉扫地;此后几年,冯氏也在他的推波助澜下,越发萎靡,漏洞越滚越大,庞大的冯氏就像个脂肥味美并苟延残喘的困兽,在虎狼环伺的资本市场中,一点一点被撕碎吞并。
    他为冯星遥报了仇,但痛心的感觉却没减少。因为他的少年,终究是回不来了。
    那天他临睡前还在想,他的人生里,做过无数高空走钢丝般险象环生的决定,从未出过错,他也不允许自己犯错。
    怎么就偏偏救不了冯星遥呢?
    不应该啊。
    结果一觉醒来,他回到几年前。
    *
    沈思芸放下手机,满脸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
    戴明发现屋子突然安静,刚刚老婆还在抱怨回国太仓促、没玩够、儿子提前跑了没义气,这会儿却闭了嘴看着手机出神,他便好奇地凑过去,问:“谁的电话?出什么事儿了?”
    “啊!你吓我一跳!”沈思芸受了惊,抓住老公的胳膊,“你儿子今晚跟人求婚了!”
    戴明也是被雷劈了的表情:“啊?”
    “我就说他不对劲!”沈思芸把刚脱下的外套又穿上,边说边往外走,“早定了的行程他非要提前回来,说好不参加的活动,他宁可穿去年的礼服也要去参加,肯定有事啊!”
    沈思芸最了解儿子了,沈征做事,从来都是思虑周全,尽善尽美,没冲动过,没莽撞过,没犯错过。他对细节的要求苛刻得令人发指,同一件衣服绝不穿第二次,同一句话绝不说第二遍。
    今早他重复了三遍“有很重要的事必须去做”!
    原来所谓重要的事,就是跟人求婚!
    “你干嘛去?”戴明马上跟过去,“他想跟咱们解释的时候就自己过来了,你别去问啦!”
    沈思芸:“不问怎么行?你知道他要跟谁结婚?是冯家的儿子!冯家!”
    两人正激烈讨论中,门口传来帮佣的问候声:“少爷,您回来了。”
    戴明:“你看,我说吧。”
    不消片刻,沈征便进了客厅,见到戴明和沈思芸,也并不意外他们奇怪的表情。
    他问:“爸,妈,你们知道了吧。”
    沈思芸看到儿子身上,是从来不肯上身的备用礼服。她嘴一扁:“你以前说的你有喜欢的人,不会就是他吧?”
    沈征点点头,脸上浮起一丝无奈的笑:“本来不想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你们,也不应该让你们从外人那先得到消息,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
    既然老天爷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当然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他得把冯星遥好好保护起来,再也不让冯星遥受委屈。
    从得知冯星遥会参加慈善拍卖会之后,沈征就在想这辈子如何万无一失的保护冯星遥,然而他想好了无数个方法,当他在拍卖会现场,遥遥地跟冯星遥对视时,他发现自己多虑了。
    怎么保护……
    还有什么比沈太太的位置更合适呢?
    沈思芸只觉眼前一黑,捂着胸口便往后倒,戴明眼疾手快扶住老婆,只听沈思芸干嚎:“你喜欢谁不好你喜欢冯家的人?你让我怎么跟你刘慧阿姨解释?你让我怎么去见死去的刘爷爷刘奶奶?还有乔家,你准备怎么跟乔鹤白说?怎么跟你乔叔叔说?”
    刘家跟沈家,在沈思芸上一辈就是世交。沈思芸跟刘慧更是闺中密友,从小一起长大。后来沈家招了入赘女婿戴明,刘慧嫁进乔家,刘慧妹妹嫁进了冯家。
    某种意义上讲,婚姻的确是她们第二段人生。刘慧妹妹在身怀有孕时发现丈夫出轨,又在生产中不幸身亡。之后,刘家老两口跟冯家争夺孩子抚养权的过程中,亲眼看着不要脸的女婿娶了第三者,两个年幼外孙叫狐狸精为“妈”。受了刺激的老两口急气攻心,相继离开人世,刘家败了。
    刘慧作为刘家唯一的未亡人,对冯军恨之入骨,对两个认贼做母的外甥同样痛恨。因此,跟刘慧私交甚笃的沈思芸,也带着沈家不跟冯家往来。
    这些年,沈家跟乔家合作颇深。乔家虽然不如黎家势大,但是跟沈家利益关系最多,最稳固,沈征当初能一举夺权,乔家出力最多。可以说,如果沈征跟冯星遥结婚,表面上是打破沈黎的传闻,伤了黎家的面子。实际却是自断臂膀,伤了乔家的心。搞不好,是要内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