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信息过了半个多小时,陈绵霜才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来到一楼门口,她推门出去,果不其然,那熟悉的身影正默默蹲坐在花坛旁边,背对着门。
    漆黑的露台寂无声息,他双腿蹲麻了,起身时歪了一下勉强站稳,才缓慢地走到她面前。
    陈绵霜看都不去看他的脸,将那个装着项链的丝绒盒子递了过去。
    手停在半空中过了好一会,徐岩没接。
    “不是这个。”他摇头,脸色冷冷,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僵硬。
    “没有别的了。”,
    陈绵霜不太习惯他的态度,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生硬说道,“你的牙刷毛巾那些,我都扔了。”
    这话把徐岩刺得直抽气,死死地盯着她的头顶,“不是、不是那些!”
    陈绵霜被他这么嚷了一声,心里窝火得很,抬手裹紧了自己的外套。
    “那你要什么!我是欠了你什么……”
    徐岩冲动上前一把揪住她的领口,手没用上力,像帮她拢紧衣领一样,两人顿时近到几乎贴面的程度。
    “我的围巾……”
    陈绵霜睁着大眼愣愣地看着他。
    他恨恨地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吼道:我要我的围巾!”
    ……
    ……
    冰凉的手指一触碰到她温软的颈窝,无意识地摩蹭了几下。
    空气寂静了将近一分钟。在长久的对视中,小狗瞪着她,通红的小眼睛泛着水光,像是对弃养自己的女人无声的控诉。
    酒气从身体里升腾,在两人交织的呼吸中弥漫开来。陈绵霜一时脑袋发热,抬起手摸了摸他垂低的后脑勺。
    徐岩突然被摸了一下头,又见着她的手像被烫到一样猛然收回去,紧绷的喉咙瞬间失控了。
    “围巾,是我的。你说好了织完给我的。就算、就算……那也是我的东西!你答应了的!”
    他带着浓重的鼻音一抽一噎地嚷起来,捏着她的衣领又不舍得用力,两条手臂越绷越用力。
    “我、我还没织好,还差收针了……”陈绵霜心里莫名得紧张起来,捏着嗓子不敢大声说话。
    “我现在就要。”他沉着脸,坚持追讨。
    陈绵霜有心虚,也有不服,硬着头皮慢吞吞回了一句:“又不是不给你”
    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一会后,她冷哼一声,用力拍掉徐岩的手,扭头就往屋里走。
    “你自己来拿吧!”
    ……
    快十二点的时候,陆明伟回来了,一进屋就看到地上两大件行李。
    楼上客厅还亮着灯。想到明早还要去车站,他澡都懒得打了,搓着手一边哼歌一边上楼。
    一走到二楼,目光投向客厅,他吓得差点咬了舌头。
    沙发上,陈绵霜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盘腿而坐,正低着头织围巾,两颊微红,神色隐透出几分焦躁。
    隔着一个抱枕的距离,徐岩坐在另一头,脸色阴郁,像个严苛的监工一样,目光紧盯着她手里不断穿梭的木针。
    客厅里气氛安静而诡异。
    陆明伟提着肩膀,轻手轻脚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
    围巾被勾得一段松一段紧,针洞宽散,陈绵霜憋着股气,飞快地织完了最后一针,然后举起围巾在他眼前大喇喇地抻了几下。
    徐岩眼神微寒,正要接过时,她突然又把围巾收了回去。
    “还要过一遍水。”不管他什么反应,陈绵霜抱着围巾自顾自下了沙发,光洁的小脚踩在地上,一溜烟就跑去了厕所。
    徐岩盯着她的背影抿紧唇,一瘸一拐地跟了过去。
    水龙头突突响动,放掉了小半盆凉水以后,水温升高,红色的毛线吸饱了水渐渐膨胀开来。
    下一刻门锁旋紧。
    ……
    “绵霜,你在厕所吗?”
    “拉肚子了吗?”
    姑妈半夜醒来看到床边空无人,不由得担心起来。隐约听到厕所传来阵阵的水声,她走到了厕所门口,抬手敲了几下。
    “我来月经了,换条裤子。没事。”
    “奥。”
    ……
    厕所墙顶的排风扇呼呼转动,发出持续不断的噪响。
    “……”
    陈绵霜被抵在洗手台前动弹不得,两只手被迫拱到水盆上方。
    男人温热的胸膛贴着她的背剧烈起伏着,粗重焦灼的喘息声清晰入耳。
    他将脸埋进陈绵霜的颈窝里,双眼紧闭,呼吸愈发急促。
    狭窄封闭的空间里满是沐浴液的香气,氤氲潮湿,面前的镜子蒙了层雾气,隐约看得见两人依偎着的模样。
    她心里窝火,想立刻挣开他的手臂,一如今晚的态度,生硬决绝。
    “不分手好不好……”
    “呜——”
    一声压抑沉闷的哭声从喉咙里破出来,顿时如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徐岩肩膀抖得厉害,趴在她肩头像溺水一样急促地抽气,崩溃的哭嗓结结巴巴。
    “呜呜呜,绵绵……不要分手……求求你……”
    “……呜呜、呃,别丢下我,别不要我……”
    滚烫的泪水打湿了陈绵霜的肩膀,棉质的睡衣料子上水渍逐渐晕开。
    她怔怔地攥着围巾。
    “呜呜呃呃、绵绵……我疼死了……”
    “疼死了,呜、呜呃呃……”
    镜子里的小狗仿佛受到极大的惊吓,身体不住发抖,使了浑身力气紧紧抱住她的肩膀。
    “徐岩……”  陈绵霜心跳骤快,泡在水盆里的手紧攥成拳头。
    “呜呜、绵绵、啊……我爱你……”
    他满脸挂泪,张开颤抖的唇,在她望向自己的那一刻陡然哭得更凶,脖颈到耳根青筋暴起,露在领口外的皮肤都是通红一片。
    一小圈水花翻起。她抽出手,默默地用力,在他圈紧的臂弯里终于扭过身。
    小狗溺水了。
    陈绵霜捧住他湿红的脸,覆唇上去,轻轻舔吻他脸颊上的泪水。
    温热微咸的液体入了喉,滑进身体里,慢慢抚慰了疼到抽搐的五脏六腑。
    哎。
    她低低叹了口气。
    ……
    “绵绵……”
    剧烈起伏的胸口随着她的亲吻骤然停顿了一瞬。
    徐岩还没有哭傻,屏紧呼吸,红肿湿润的小眼睛轻轻眨动。
    这个动作意味着——
    “我爱你。”他紧张地重复道。
    “闭嘴。”陈绵霜抬手摁住他涨红的脖子,眼神带着薄怒,和浅浅的羞意。
    还嚷个没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