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一桌的几人听着这声喊,纷纷暗道糟糕,心想小师妹又要闹事了,有些害怕地看了一眼桌后的师傅,想将这位女子唤回来,没想到这位女子动作快,已经走到了楼中间。
    桌上一行人的师傅满脸平静,年近中年,浑身上下精气内敛,看不出深浅,只是有些头痛地摇摇头,对于这姑娘似乎也没什么法子。
    正在打着太平偏肘拳的几人看见来了个多事之人,便散了开来,留下中间那个可怜兮兮的苏州商人。毕竟这女子身边带着剑,一般的平头老百姓谁愿意去招惹。
    “你们为什么要打他?”那女子皱了皱眉头,喝问道。
    楼内的梧州市民们笑了笑,根本懒得理会他,倒是先前那位书生冷笑说道:“大庭广众之下,侮辱朝廷命官,就算大人们大度,咱们这些人难道便也打不得?”
    “侮辱朝廷命官?”那年轻女子厌恶地一拧眉头,说道:“那范闲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楼中大哗,就算那位苏州商人对范闲多有不敬之语,但此时听着这女子大言不惭地瞧不起范闲,也不禁有些吃惊。
    范闲何许人?如今这天下,还有哪位年轻人能比他的风头更盛?怎么这位姑娘却敢如此说话?
    那位梧州书生冷笑道:“小范大人确实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是这世上再难找个比他更了不起的人了。”
    那位清丽女子皱着眉头,似乎觉得欺负这些人不算什么本事,问道:“可这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
    梧州书生微嘲笑道:“不明白?小范大人是我们梧州姑爷,这人居然敢在梧州的酒楼上,说咱们家姑爷大人的坏话,你说他是不是讨打?”
    梧州姑爷。
    范闲娶了林若甫的女儿,自然而然,便与梧州这个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建立起了一种亲密无间、分外古怪的关系。自林相退位之后,梧州城在京都便没有了说话的人物,人民不免有些恼火,但是范闲这位姑爷混得是如此霸道,梧州城的民众自然也有些与有荣焉的感觉,怎会容得外地的旅者放肆地议论范闲。
    苏州商人这顿打,真是无妄之灾了,谁让他忘记了小范大人与梧州的关系。
    ……
    ……
    那位清丽女子似乎很讨厌听到范闲的名字,唇角微翘,露出一丝嘲讽的神色:“那又如何?也不见他敢在咱们北齐放肆?原来只是仗着老丈人的威风,躲在梧州当乌龟啊……”
    原来这一桌子人竟是北齐人!
    虽说南庆与北齐早已恢复邦交,两国联姻加上苦荷收徒一事,正在过着蜜月,但毕竟是几十年的老仇人,两国百姓之间的仇视并没有减低太多。此时听着这女子自暴身份,楼中所有人都露出了警惧的神情。
    就连那位被打的苏州商人也自觉晦气,往地板上吐了口唾沫,根本不对自己的恩人道声谢,便反身下楼而去。
    那清丽女子出身高贵,师门又是世间首屈一指的存在,自幼哪里受过这么多白眼,心情顿时变得极为糟糕。
    偏在这时,那位梧州士子大怒骂道:“小范大人是乌龟……那你们那个北齐圣女算是什么?”
    ……
    ……
    酒楼中顿时安静下来,安静得连那清丽女子怒容旁的发丝吹动似乎都能听得见。
    那北齐女子脸色冷漠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似乎被这句话激起了真怒,手指缓缓按上腰畔的剑柄,一股剑意带将出来,顿时将这楼中清风凝在了原地一般。
    如此玄妙境界,哪里是一般百姓能够抵挡的?那位梧州书生只觉双腿一软,满脸骇异地便要往地上跪去。
    酒桌之上,那位北齐女子的师长,一脸肃容的中年人不赞同地摇摇头,说道:“不得伤人。”
    北齐女子恨恨弃了剑柄,却是脸色变幻不定,一掌拍了过去!
    便在此时,一道灰影一闪,挡在了那位梧州书生的面前!
    ……
    ……
    桌上那位中年人眉头一皱。
    清丽女子一掌拍出,早已无法收回,硬生生地砸在一件硬物之上!
    她闷哼一声,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一道强大的劲力,自己根本不是对手,胸口一闷,被震退了数步。
    来者身着一身灰衣,一只手稳定地挡在身前,虎口之中握着柄长刀,刀尖正笃在地板之上。他就是用这把刀,挡住了那清丽女子飘渺不定的一掌。
    清丽女子看着那灰衣人手中的怪刀,看着对方那张毫无表情的脸颊,冷哼了一声,知道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心里却并不怎么害怕,自己的师傅和师兄弟们都在身后的桌子上坐着,整个南庆,只要叶流云不来,谁能将自己如何?
    但是这一掌之亏,她却是不会吃,一咬细牙,手腕一翻抽出腰畔细剑,剑花一绽,便准备攻过去。
    “回来。”
    她身后桌上的那位中年人缓缓说道,声音虽然轻,却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那姑娘恼火地一跺脚,退到桌边,不依说道:“师傅,让我再打一场,我才不信打不过他。”
    那位中年人微笑说道:“去年在上京,连你朴竹成师兄也败在这位大人手中,你又怎么能是他的对手?”
    那姑娘家一怔,回头望去,却见那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高手对着自己的师傅行了一礼:“狼桃大人,许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