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乏了。”老妇人厌恶地说着:“不要让那些监察院的狗腿子来打扰我休息。”
    “放心吧母亲。”明青达走到了她的身边,双手扶住她的肩头,似乎是准备将她扶起来,和声说道:“以后,再也没有人来打扰您的休息。”
    ……
    ……
    明老太君愕然回首,然后看见自己亲生儿子眸中那一抹转瞬即逝的愧疚、害怕、狰狞。
    然后她的嘴被捂上,一根皮绳索死死地系上了她的咽喉。
    明老太君想叫,却叫不出声,双手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死死地抓住,只能用力地踢着脚,那双并不大的脚乱弹着,啪啪作响。
    老妇人的眼中闪过无穷的惊恐与愤恨,死死地盯着离自己不远的大丫环。
    她在府中不知有多少亲信,但此时却都不在自己的身边,不知道死去了哪里。
    大丫环看了明老太君一眼,缓缓转过身去。
    咽喉处的皮绳越系越紧了,明老太君无法呼吸,胸里火辣辣地痛,双眼开始迷离起来,知道所有的人都背叛了自己,但与背叛相比,那一股强烈浓厚的悔意与恨意更是难以抑止,伴随着她的老泪与唇边口涎流了出来。
    “你要狠一点。”
    “成大事,当然需要牺牲品。”
    所有的话语便在这一瞬间重新响起来,伴随着临死前的耳鸣声,击打在老妇人的心中。
    她的眼睛鼓了出来,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亲生儿子。
    明青达死死低着头,抓着她的双手,一声不发。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很短的一瞬间,端坐在太师椅上的老妇人,这位暗中影响操控着江南十数年的明老太君胸口发出一声闷响,身子骤然一软,双脚无力地耷拉在椅下,再没有任何动静。
    老了,就该休息了。
    ※※※
    监察院对明园的搜查工作进行的并不顺利,虽然没有人敢拦着自己,但邓子越已经感受到明园中人眼中的怒火越来越盛,而且那些在暗中盯着己等的护卫打手,时刻有可能抽出兵器冲上来。
    搜家自然没有什么温柔手段,一路翻箱倒柜,一路厉声呵斥,一路入人闺房,这模样确实很有几分恶狼的气势,同样也激发了明园所有人的敌对情绪。
    不过邓子越并不担心,范提司让自己进园,就一定有把握。
    果不其然,明园中人虽然厌恶痛恨地看着自己,却没有人敢阻拦自己。只是……明园太大了,搜了半天,也不过搜了一半的区域,而根本查不到丝毫那位周管家的下落。
    “我要搜后园。”邓子越对一直陪在身边的明家长房少爷明兰石说道。
    “不行!”明兰石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痛斥道:“你们究竟想做什么?难道以为我们明家真的是这般好折辱的?”
    后园住着妇人亲眷,怎么好搜,明兰石借题发挥,愤怒至极地将监察院众官一通痛骂。邓子越却是沉着那张脸,一步也不肯退让,他手里拿着范闲亲笔发出的公文,上面盖着钦差大印,有足够的理由搜查。
    当然不能以监察院的名义,只能以行江南路钦差的名义。
    要知道监察院不能干涉地方政务,尤其是不得擅判民事,今日这一出,玩的是一招挂羊头卖狗肉,算是范闲借的兵。
    双方便在入后园的门口对峙了起来,明园里的家丁护卫们已经忍了老久,这时候终于忍不住了,脏话连连而出,怒骂不止,情绪激昂之下,本来应该隐在一旁发那些打手和私兵们也现了身形,将监察院近四十名官吏全数围在了场中。
    邓子越将脸一黑,冷冷说道:“明少爷,这究竟是继续搜,还是你们准备抗旨?”
    钦差行路,代表的乃是天子旨意,谁敢稍抗?
    明兰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紧紧咬着牙齿,扮足了屈辱难堪模样,半晌后恼怒地大吼一声:“搜去!这老天是有眼睛的!我就不信你们监察院仗势欺人,以后不得报应!”
    邓子越哪里理会这么多,手握朴刀之柄,迈步就往后园闯了进去。
    没料到行不得十步,便迎头闯出来了一人,只见那人虽穿着丫环服饰,但看穿戴衣质与打扮,也是个明园里的重要人物。这丫环满脸惨白,双眼无神,宛若见了鬼一般疯疯癫颠地朝着众人就冲了过来,一边冲还一边模糊不清喊着:“死啦!死啦!……死啦!”
    死啦?
    邓子越心头一惊,感觉到某种不祥的预兆,皱着眉头将那名丫环拦了下来,厉声喝道:“出了什么事?”
    丫环的那张脸流露着平日里养出的大家气质,只是此时似乎受惊太甚,全是一片凄惶。哆嗦了半天,半晌也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来,只是在邓子越的身前不停地发着抖,如果不是邓子越不避嫌隙地抓着她的胳膊,只怕她早已软到了地上。
    监察院搜园的人不识得这丫环,明家里的人却知道这丫环的身份,知道她是明老太君的贴身大丫环,心腹之一,此时六房的人都围在此间,看到她这副模样,都忍不住吓了一跳,心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明兰石惶急地把大丫环从邓子越的手里抢了过去,拎着她的衣领说道:“怎么了?谁死了?”
    邓子越在一旁冷眼看着,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那名大丫环被少爷撺了两下,终于醒过了神来,一咧嘴,却是来不及说什么,先是凄凄惨惨地哭了起来:“哇……唔……少爷,老太君……老太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