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眼睛,双眼如老鹰一般狠辣无情,说道:“南蛮子这十几年学会算计人了,只怕他们聪明反被聪明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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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盯了一夜,范闲觉得也有些疲惫,但他体内霸道真气充沛无比,所以还可以勉强支撑。看着远方林间小路上那个连走路都有些困难的老头儿,他不免觉得有些佩服,都七八十岁的人了,受了几十年折腾,居然把越狱这招还玩的如此彻底,也不知道这老家伙是哪里来的精神力量在支持。
    范闲没有动,因为他总觉得有些不知名的危险在等待着自己,而肖恩出城也显得过于顺利了一些。忽然间他心头一动,想到了某樁可能性,微微眯眼,滑下了大树,沿着相反的方向退了回去,倏忽间消失,不知道去了哪里。
    太阳一寸一寸地往西面移动,肖恩一寸一寸地往西面移动,西面是西天,可能是死,可能是净土。
    使团与信阳方面自然不会把所有计划都向上杉虎报备,而肖恩却也另有后手。山路往上再往上,走到了尽头,是悬崖边一片浅草乱生的山岗,往左方是通过上京军营马场的一条石路,上杉虎与肖恩商定的接应地点,便是在这里。
    肖恩眼瞳里的淡红神芒已经黯淡了许多,他微微侧肩,让自己身上小山似的微湿柴枝倾倒于地,拍了拍屁股,坐了下来。既然没有人接应,那这个计划一定是被齐国的宫廷侦知,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有人在这里等着自己。
    就像雾渡河畔草甸上的那次恍神一般,肖恩又一次地觉着累了,他不想再走了。
    “出来吧。”
    他微干的嘴唇开合着,吐出几个字来。
    话音落处,浅草微颤,一个穿着件黑色衣衫的剑客缓缓从山路的尽头走了过来。这位剑客额际极高,面色极白,眉眼间略带沧桑之意,年纪约摸在四十岁左右,右手极其稳定地扶在腰畔的剑柄上,指间骨节突出,整个人就像是一柄寒剑。
    “何道人?”肖恩双眼微眯,两道寒光射出。
    这位剑客便是北齐有数的九品高手何道人,一年半前范闲在牛栏街头剖杀的八品程巨树,正是他的徒儿。
    何道人面色苍白,一身黑衣,相映之下就像是雪炭一般不相容,他极为恭谨地握住剑柄,倒提而起,双拳拱礼道:“晚辈见过肖先生。”
    在北齐,除了苦荷之外,所有的人见到肖恩,都只能持晚辈之礼。
    “想不到当年的年轻剑手,如今已经成了锦衣卫最厉害的剑客。”肖恩咳了两声,仍然是坐在地上,轻轻捶了捶膝盖。
    “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何道人看着肖恩,面上一片诚挚的敬意,“我不是锦衣卫的狗,我是太后的门人,今日特来请肖先生安息。”
    肖恩轻声说道:“你要知道,这天下,终究是陛下的。”
    何道人知道这位老人说的是什么意思,皇帝并不想杀肖恩,自己一味站在太后的立场上,无疑会得罪那位年轻的皇帝。他微微一笑,看了看四周:“我本以为,今天会看见那位姓范的南朝年轻俊彦。”
    肖恩又咳了两声,说道:“想不到老夫横行一世,临死前却只是个鱼饵。”
    “老大人无须伤怀,既然姓范的知机而退,算他运气好。”
    锃的一声,何道人拔剑出鞘,整个人如飞鸟一般疾掠而来,手腕肘弯肩头成一笔直线条,直刺肖恩的心窝!
    第八十三章 湿柴与黑拳
    剑尖狠狠地扎入了肖恩的左肩,又在极短的刹那里拔了出来,带出一道血花,只是这花并不如何艳丽,肖恩老朽之身,竟似连身体内的血水也比年轻人要少许多。
    一声闷响,何道人横剑于胸,飘然而退!
    肖恩坐于地上,枯干的右手拿着一根小臂粗细的树枝,先前何道人剑刺之时,也不知道这位老人是用了什么手法,竟是舍了自己左肩的空门,而于不可能的角度,将手中的树枝狠狠砍中何道人的胫骨。
    他手中那根树枝的前端已经被砸成粉碎,参差不齐,可以想见这一棍的力量。
    何道人只觉左腿一阵剧痛,本就是煞白一片的脸,此时更加的雪白,右手依然稳定地握着剑柄,挨了一记树棍的左腿却开始颤抖起来。
    他本以为凭倚自己九品的超强实力,要杀死一个浑身阵年老伤,困顿无力的老人,是件很轻松的事情,虽然知道对方是肖恩,当年那个恐怖的肖恩,自己因此做了很充分的准备,但依然没有想到,这位老人的出手竟是这样的难以捉摸,诡异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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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恩咳了两声说道:“我的腿被那个姓范的小子打断了,所以我必须先把你的腿打一下,就算打不断……”
    话还没有说完,何道人挥剑再上,剑如游龙之势,周游于困坐于地的肖恩四周,此时他早已放下了任何轻敌之心,纯以面对一位宗师级高手的心态,小心应付着。
    何道人的剑术与世间常见的流派完全不一样,据说是承自山北某位胡人,势若游龙般猛烈,但其间偶有冲淡之意,却与苦荷一脉的自然之理相契,据说在剑成之后,他也曾经问道于苦荷,受益匪浅。
    而肖恩此时手中只有一根木棍,行动不便,困坐愁城。
    饶是如此,肖恩手上那根树枝却像是毒蛇的信子一般,在自己身体四周伸吐着,偶尔刺出横击,于诡魅处见锋芒,便让何道人只有退避一途。但是何道人真气渐起,剑芒附身,空中开始发出嗡嗡的响声,肖恩手中的木棍终究是敌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