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宁惊讶地回过头,见到一个男孩子逆着光站在她身后,穿着件A  Bathing 恤,手里拎着同款新秀丽大行李箱。
    她想到从机场到酒店时司机师傅说的“阿是去假日酒店,阿是燕城人,阿是F大新学生“,不由感叹,原来真的就是有这么巧。
    “秦铮。“方宁和他打了招呼,挥挥手机,说:”不好意思啊,我正要给你回消息,我已经没事了。“
    秦铮见方宁神色苍白,比上次见面时消瘦了些许,果真像是大病过一场的样子,担忧地问:“你看起来不太好,是真的没事了吗?我们……我们毕竟是同一个学校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和我说,不要怕麻烦我。“
    方宁怔了一秒,继而嘴角绽出淡淡的微笑:“真的没关系,就是沪城太热了,有点儿苦夏。”
    见秦铮的目光仍然没从她脸上完全移开,似是有所疑虑的样子,方宁无奈地加深了笑容:“我真的没事,每年夏天都得有那么两次,早习惯了……对了,学长学姐刚在群里说可能还要有十几分钟才能到,你也别一直站着了,坐会儿吧。”
    说着,她向沙发的另一侧挪了挪。
    秦铮这才“嗯”了一声,隔着一点距离在她身旁坐下。
    在方宁回过头的那一瞬间,他有种直觉,那就是她一定经历了很糟糕的事情。这样的苍白和孱弱,真的只是源于夏季的炎热,而不是心因性的吗?
    可真的也只有那么一瞬间而已。
    在那之后,她的表现都无比正常,精神状态不错,也很健谈。
    在他坐下后,她的目光就被他的那件T恤吸引,盯着看了好几秒。
    秦铮的脸渐渐红起来,低下头去,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吃早餐时是不是不小心滴到了上面。
    方宁却扑哧一笑:“秦铮,你就这么盼着军训?”
    “啊?”
    方宁指了指:“你不是穿了迷彩服?”
    “是……不是,这个衣服就是这样儿的。”他想说图案确实是迷彩,但他并不盼着军训,可话到嘴边,却莫名开始语无伦次。
    缓过这阵燥热,他才重新找到话题:“方宁,你这种情况,军训要不要请假啊?”
    “我还是尽量坚持吧,我准备了挺多防护措施的,藿香正气、清凉油、防晒霜、清凉贴、小风扇……都带了。就半个月的时间,实在不行再说。”
    秦铮咋舌:“这也太多了吧,我就准备了几件T恤、几副鞋垫。”
    “你不怕中暑吗?”
    “我好像从来没中暑过,前不久去了趟泰国旅游,一路戴着口罩都没什么事儿。”
    方宁点点头,想想那里夏天42度的高温,内心感叹这是真正的猛士。
    聊了一会儿泰国,秦铮又问方宁:“你之前是一个人去云南玩的吗?”
    方宁的谈兴顿时淡去了,避开他的视线,低下头:“不是。”
    “那你怎么……”
    怎么会一个人来沪城?
    方宁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向他解释道:“是这样,我和我哥一起去的,之后他在那边有工作要忙,我就一个人过来了。”
    “哦……”秦铮应了一声,神情有些复杂。但方宁的目光落在了别处,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应。
    之后,秦铮似乎也没了什么聊天的兴致。幸好没过两分钟,那辆来接他们的车就停在了门口,连同另几位同学一起送去报道。
    似乎从那一刻起,方宁就开始忙碌起来,时间的流逝也按下了加速键。
    报道完要开会,开会后新生聚餐,之后又是军训动员,没有一刻闲暇。第二天一大早,这些一年级的小鲜肉就被集体“押送”上通往军训基地的大巴车。
    方宁打了个哈欠,刚闭上眼睛想养养神,坐在身边的新室友邓若琪就戳了戳她的胳膊递来一只耳机:“方宁,要不要一起听听歌?“
    方宁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昨天不是说我们军训基地那里没有给手机充电的地方,你就不怕第一天就把电耗没了?还是说……“
    邓若琪诡秘一笑:“我带了四块充电宝,到时候可以借你一块。“
    方宁抱拳,做了个佩服的动作,顺便接过耳机。
    邓若琪歌单里都是些抒情的慢歌,方宁听了没一会儿,就在车辆的颠簸中睡着了。再醒来时,大巴车已经行驶在一架越江大桥之上,桥下是滔滔的江水。今天风很大,水流湍急,颇有些古人笔下“叁万里河东入海“的气势。远远望去,江上还零星可见几艘邮轮与渔船。
    耳机里,不知名女歌手的嗓音清澈而缠绵,正唱到“不闻不问,不计过程。还剩几分,眷恋难分。保留你的坦诚。我的心里,却为你淌出了一条河……“
    方宁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从书包里掏出一粒话梅放到嘴里。大概是腌渍不均匀的缘故,入口竟是前所未有的酸涩,酸到眼角淌出一滴泪来,又在阳光的炙烤下迅速蒸发、干涸。
    曾经心中的那块坚冰在五年前某一个明媚的春日猝不及防地融化为一条清澈的河流,急遽地,义无反顾地向他奔流而去,却终究在这一年的夏天流向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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