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来,“女,女朋友。”
    全厂的人都知道路晁有女朋友,毕竟在中国的国情之下,单位里的单身男女, 都会被大姐大妈们各种牵肠挂肚,并以各种方式介绍对象,你不脱单, 他们看着比你还急。
    路晁这种优质单身男,更是被无数次问到恋爱状况。
    他的回答通常是,谢邀, 结婚的时候给大家发请柬。
    所以全厂都知道路晁有女朋友,但见过的人没几个,她一个新来的又不好意思去问。只能在心里暗自揣测,当然没往啥好地方去想。
    等见到真人,心里积攒了许久的怨气终于翻了起来。情绪都有点维持不住,咬了半天嘴唇才忽然开口道:“你是他女朋友,怎么他家里人都不知道。”
    舒雨奇了,“你认识路阿姨?”
    不能吧,路阿姨能在外头说不认识她,别开玩笑了。
    女孩噎了一下,“我是说晁叔叔。”
    晁千保确实是路晁的父亲,谁也否认不了。但如果说是家人,恐怕路晁都不会同意。
    只是这种家务事,跟个外人有什么好解释的,舒雨耸了耸肩膀,“哦。”
    女孩再次被噎,哦是什么意思,你倒是继续问啊,对我就没有一点好奇心吗?
    “上个星期,我还去晁叔叔家里吃过饭,对了,路晁的妹妹你也不认识吧,她叫晁思思,跟我关系可好了。”女孩稍带着点较劲的目的,得意的说道。
    舒雨回了一个纯粹是礼貌的微笑,然后埋头整理路晁的办公桌。
    “哎,你别动呀,这里都是公司资料,外人不能随便看的。”女孩看舒雨整理办公桌,又来劲了。
    “你们公司的机密随便往办公桌上摆啊?还是说,你觉得这几本生活杂志是你们公司的机密。”舒雨将桌上几本随便摊开的杂志收好,又用路晁的杯子给自己倒水喝。
    对面的女孩气的恨不得跳脚,偏偏刺激不了对方,也引不来对方的关注,只能自己鼓着腮帮子生气。
    门外传来说话声,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不多时,几个人推门进来,路晁走在前头,一眼看到坐在自己办公桌座位上的舒雨,顿时露出惊喜的表情,上前将她一搂,“你怎么来了。”
    这一搂,一同回来的同事,纷纷打趣,“哎哟,是弟妹来了吧,看把小路给乐的。”
    舒雨推了路晁一把,“看你。”
    “到饭点了,赶紧带弟妹去吃饭。”同事们拿出自己的饭盒出去,又一拍没动静的女孩,“施琳,赶紧走吧,忤在这儿干嘛,没点眼力劲啊。”
    施琳不敢跟同事发脾气,拿起自己的饭盒,一步三回头的看着路晁,一直到看不到才低着头下楼。
    办公室里,路晁看着桌上圆鼓鼓的酱菜坛子,还有坛子盖上的一小束金鸡菊,不由得笑了,“那一片花海美吗?”
    “美,特别诗情画意,不过以前怎么没见,是候鸟带过来的吗?可也太多了吧。”像是人工撒的种子,不是那种偶尔带来一朵二朵的夹杂在草丛中。
    路晁摸摸头,“你在美国说过,开车的时候,经过一片开满野花的路,就好像旅途中的意外惊喜。”
    所以他买了一把花种,原本是挑的粉红色,没想到开出来的是一片金灿灿的黄色。
    舒雨一脸惊讶,捂着嘴笑着扑到他怀里,“你这人,怎么这样。”
    老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暗戳戳撩动她的心弦。
    “走,吃饭去。”顺手抄起酱菜坛子。
    “食堂有小炒,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路晁有点为难,食堂的饭菜也就一般般,但周边也没有更好的地方。
    “不吃小炒,你平时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说着顺手打开路晁的柜子,取出他的饭盒。
    食堂里施琳一边吃一边偷摸着往角落的地方看,旁边的大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好笑道:“这个路晁穿的蛮好的,还开个车上下班,怎么请女朋友吃个饭,这么抠门的。”
    “你懂什么,这是人家年轻人的情趣,就是你一口我一口,吃的才香呢。”旁边一个大叔模样的人,吃着饭笑呵呵道。
    外资注入改组的事人人都知道,但外资代表是个外国人,长驻在公司,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这笔外资的来历和身后站着的人。
    对于普通职工来说,路晁大概就是家里条件好,念过大学又出国干过两年贸易还上过电视,再回头贸易公司干不下去了,干脆进厂子当研究员的大学生。
    但家里条件具体好到什么程度,同样也没多少人知道。
    毕竟这是个没有互联网的年代,人和人之间的信息也很难互通有无。所以许多事,只要当事人不说,外人不是特意去查,根本不会有人知道。
    就连晁千保都不清楚自己的儿子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对于儿子不肯坐办公室,非得去工厂上班的行为,曾经是气得冒烟。后来儿子折腾了一道,原以为有出息了,结果又干不下去回头进厂。
    晁千保是不管这些了,儿子总算安定下来就好。现在就只希望他和家人和解,然后结婚生孩子。当然,孩子一定要姓晁。
    “我爸老婆的远房亲戚,大学毕业想留京,被我爸关照进来的。”路晁轻描淡写,表示对这个施琳的情况和目的完全了解。
    甚至于他也不再避讳和晁千保的父子关系,毕竟这是他无法否认的,接受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没有想像中那么难受,甚至有点无所谓的感觉。可能,这才是真正的不在乎吧。